“这不得靠你了。”威廉感觉到女孩靠在自己肩头上的脑袋越来越重,小心推了推她,“我都不知道他的地址,他也不知道我的。我俩没法通信。”
“等他写信过来不就知道了。”
“来不及,我过两天就得动身。”
睡意一扫而空,安妮马上跳起来:“这么急!”她有些不知所措,“你……我没想到这么快呀!”
“皇家海军的人会在礼拜天过来。”威廉叹气道,“我老爸跟其中一个是旧识,他不放心我自个儿去普利茅斯,就委托那个人把我捎上。”
安妮理解地点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们又把目光投向空空荡荡的街道,头挨着头,再也没说话。困意席卷而至,两人一前一后睡着。日光斜照,空气里飞舞的尘埃无声降落在少年们恬静的睡颜上。
两天的光景眨眼便过。早上起来就风大雨大,外头阴暗如晦,园舍里有只鸡惨叫了一整个上午,吵得威廉几乎要神经崩溃。
这鬼天气一点都不像是个出门的好日子。他隔着窗台玻璃看向外面绵绵不尽的雨幕,漠漠昏黑的天地交际线上,一团朦胧模糊的黑影正在接近。
威廉烦乱地放下帘子,阻断了视线。
离家在即,最初的兴奋和悸动逐渐变成了忧思与沉默。换作一个月前,他肯定巴不得这一刻赶紧到来;可这一个月里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无形的包袱在心里越堆越多。他做不到洒脱地一走了之。
艾伯特来敲门,通报说访客已至。威廉隔门听见他急匆匆地下楼,知道他还要忙着招呼客人、张罗午宴。
鸡已经不叫了,显然终于被处理掉。对于艾伯特亲自动手杀鸡一事,威廉感到又荒唐又辛酸——这个温和斯文的老派绅士之前可是连刀把都没摸过!如今庄园里人手严重不足,为了维持富贵人家待客的体面,这位老管家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
雨势仍不见小,隔墙都能听见噼里啪啦打落在砖石上的密响。威廉套上艾伯特提前熨烫好的礼服走出房间,沿着楼梯的曲线慢慢下来。
托马斯老爷已经在会客厅中等待。他抛却了以往的盛装,只穿一身朴素得体的礼服。
大门被轰地推开,一群身着皇家海军制服雨披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当先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满身雨水,大步走进来与托马斯老爷拥抱。
“艾德!”他大声喊道,一面用力拍击托马斯老爷的肩膀,“真是好多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