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士兵警惕憎恶的眼神,拓跋羯就当没看见。
他会毫不客气地瞪视这么看他的百姓,却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守城的兵卒,他们一路辛苦赶着牛羊来到此处,是为了换回葛喇需要等物资,不是为了争一时之气,被拒之门外的。
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看似鲁莽,心里却门清。
他使劲咬着后腮帮,面色发冷,神情僵硬地和部族里的人排着队伍进了城。
地理位置靠近的原因,如果不看服饰,葛喇人和大黎北方人长相其实没什么区别,但在满是粗麻布短打上衣长裤或儒衫长袍的城内,他们那一身兽皮大袄,就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惧于过去的凶名,百姓们不敢冲过去喝骂或者扔石头,但也是躲得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
拓跋羯领着族人一路走去,越往里走,他的面上越恍惚。
前年他还穿了汉人的衣裳混进来过,那时候甘州城内是这样的吗?
边境向来苦寒,这里的百姓自然生活好不到哪里,他曾经所见,目视所及皆是矮小破旧的黄土房,城内街道满是坑洞,一场雨就变得泥泞不堪,百姓们衣着寒酸破旧,面有饥色,路边的乞儿比比皆是,高大雄伟的城门之下,实际上是个贫穷落后的边境小城罢了。
但现在呢?
脚下是用不知名材料铺就的平整道路,城内一大半屋子都换上了漂亮的红色砖头,一看就结实耐用。百姓人人一身齐整的粗布麻衣,忙忙碌碌地在街上穿行,虽然依旧贫穷,但比起过去的麻木愁苦,眉宇间似乎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想了想,他觉得这样的神情,很像部族里的人在听到双方议和开通互贸时的样子,按照汉人的话来说,这叫日子看到了奔头。
他又回头看了眼城墙,上面同样用深灰色的涂料厚厚裹着,都不用上去试一试,只是站在同样的路面上,都能感受到它的坚固和结实。
街上的人流比以前更多了一些,人来人往,隐隐约约有了繁荣的迹象,路边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摆摊的货郎也要比以前多出许多。
只是一年多的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阿羯,你说这是怎么做的,使劲踩都不会留印子。”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傻兮兮地在原地不停蹦跳,试图想在草地上那样,留下自己的脚印。
拓跋羯一把扯住他,低声喝道:“别丢人现眼了,这些汉人都看过来了!”
少年恹恹低声哦了句,低头缩着脖子不再说话,很快,他又发现了新的事物。
“阿羯你快看,那里有打铁的铺子,咱们去买几个铁锅怎么样?”
他一脸希冀地看着首领,希望对方能听从他的建议。
拓跋羯摇摇头:“就这十几头牛羊,还得留着换食物和盐巴,根本买不了铁锅。”
他眼馋地往那边看了眼,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街边小吃摊上正在炒菜的锅上,眼珠子都有些发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