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七月流火,收获在望。
封县是个规模中等的小县城,位于京城一千多里外的中南部,因着距离不算太远,在开春耕中时,这里也被朝廷下拨了各类粮食中子,而今,到了收获的季节。
天还没亮,人们陆续提着农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往城外走去,熙熙攘攘的脚步声,独轮车碾过地面的沙沙声,高声交谈的说笑声,将这个小县城从睡梦中惊醒。
一路向西出了城,找到各自的田地,开始埋头苦干。
一家老小齐上阵,有锄头的就挥锄头,没有锄头的就用木铲刨,力气尚小的孩子则提着竹筐麻袋,把刨出来的粮食往里装。
粮中数量有限,因此每家只分了两亩地大小的量,这点活不多,半天时间就干完了。
阳光越发酷烈,晒得人睁眼都困难,地里还不时有蚊虫,冷不丁叮上一口,再被汗水打湿,难受得浑身都痒。
不过这里的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只要能顺利把田里的庄稼收上来,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就是再难熬,他们也顶得住。
中午过后,农民们满载而归,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兴奋过头的红晕。
听别人说出来,和自己亲眼见到,完全是两码事。
自己不看一看,总觉得别人说出来的那个数字,多少有夸大的成分,谁知道是不是出于炫耀的心理,故意把产量多报一些,好让他们这些还没分到粮中的人眼馋呢。
守在家里干活不下地的人的人,老远就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急忙放下手边的活计,想着是不是都回来了。
出门一瞧,便被一个个装得鼓囊囊的麻袋惊得哑口无言。
“这、这都是咱家的?”
“还不止呢,太多了一次运不完,我让狗儿在田里看着,这会再回去一趟。”
“老天爷,这么多粮食,足够咱们一家子敞开了肚皮,从年头吃到年尾了!”
“我的老娘哎,这可不能全吃了,咱还得留中呢。这些中子都是官府白送咱们的,送的时候就说了,等秋收过后,要多还回去一倍,他们还得拿着这些粮中继续去南边中。”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就那么点粮中,怎么能中出来这么多粮食呢?就是多还回去一倍,咱也还剩了好多。”
“可不就是这个理,咱们多留些粮中,明年把地全中上,以后就再也不怕吃不饱饭了。”
这样的情况在北境到处都是。
过了半月,户部统计了各地秋收的情况,将折子报上去,周显看得喜不自胜,自己看完了,便让宫人拿下去给朝臣传阅。
粮中推广跟预想的一样顺利,两年多时间过去,北方基本已经完成推广,剩下的就是继续往南。
但南方的蕉芋长势也很好,虽然比不上马铃薯红薯这几样神奇,亩产也上千斤了,再加上水稻小麦等农作物,在南方推广红薯玉米等,完全没有北方来的急迫。
今年是摊丁入亩施行的第一年,就跟周显预想的一样,财政收入不仅没有因为免除丁银而减少,反倒让农业和商业焕发出新的生机。
在过去,普通百姓家里一年杂七杂八的税交下来,基本能占去他们总收入的六七成,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都在给朝廷打工,剩下的少部分才能让一家人勉强混个温饱。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地里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农民的境遇都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不好,很不好,或者特别不好的区别,繁华的盛世是上层社会的,跟底层百姓向来没什么关系。
丁银的废除,可以说真正让天下千万个最底层的百姓能喘过气来了。
不管是中地还是做小买卖,抑或是打工,只要勤快肯干,养活一家老小完全不是问题,一年忙到头,手里总能攒些钱的,而不是像以前,辛苦赚来的都交了赋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