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的事惊扰到姐姐。”封遥将脑海中谢拂的模样压下去,真心实意道。
高思邈也算看着封遥长大,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闻言面上温和几分。
“其实非必要时候,你可以让助理处理,不用勉强自己接触他。”高思邈道。
封遥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又才拿着水杯喝了一口,凉意入骨,令他的心也泛着微微的凉。
“没什么,总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高思邈以为封遥是担心谢拂会私下想办法接触封静,这才盯着,不给他机会。
心下安慰几分,“那就委屈你了,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只要那人是真识趣不是假装,以后也不用特意盯着他。”
“姐夫代姐姐谢谢你。”
封遥笑了笑,“姐夫这回打算跟姐姐休息多久?什么时候继续启程?”
许是因为说完了讨厌的人和事,高思邈心情好了许多,脸上微微有了点笑模样,“看你姐姐,她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
封遥眨了下眼睛,对高思邈的话毫不意外,毕竟上次回来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说的。
这些年两人经常游遍世界,常常在某个地方停留几个月,反而家里很少回来,回来也待得并不久。
封父封母虽然想念女儿,但是只要知道她安全,只要她高兴,两人也并不反对。
也正因为女儿对公司没有任何兴趣,封家老两口才精心培养养子,并且属意他为继承人。
虽说像是捡漏,但是受益的是封遥。
他受到了精英教育,也得到了父母的关爱和照顾,作为一个孤儿,他没什么不知足的。
也没资格不知足。
望着高思邈离去的背影,封遥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腹中一片冰凉,似也传遍全身。
收回视线,落在屏幕熄灭的手机上,良久,才将它揣进兜里,并未再看那信息一眼。
高思邈没在这儿多待,很快便上楼回房。
也幸好他回得早,过了十多分钟,封静便迷迷糊糊醒了。
她睁开眼睛,转身便看到丈夫躺在身边陪她睡,心中一定,笑着扑进丈夫怀里,“老公,该起床了!”
高思邈睁开眼,抱着她笑道:“睡醒了?小懒虫。”
封静不满道:“我不懒。”
“好好,不懒。”高思邈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不懒,那更应该起床了。”高思邈道。
他帮封静穿好衣服,封静乖巧任由他穿,等穿好后下床,封静原地转了一圈,笑着看向丈夫。
高思邈十分捧场道:“漂亮。”
“我穿裙子更漂亮!”封静下意识说道。
然而此言一出,她和高思邈都愣住。
封静是想,自己明明讨厌穿裙子,怎么会脱口而出刚才那句话呢?难道是以前爱穿?
失忆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自己的行为喜好都不太了解。
高思邈面上愣了一瞬,心中却微微一沉。
“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他随口带过这句话,果然转移了封静的注意力,她便只顾着高兴了。
晚上,高思邈却找到了封母,有些担心道:“妈,小静不会恢复记忆吧?”
封母微愣,手心下意识握紧,只觉得浑身一冷,不由拢了拢披肩,“会、会吗?”
听声音,颇有些紧张和忧心。
“不知道。”高思邈心里也没底。
这种事实在难以控制。
失忆不受控,恢复记忆也一样。
当年封静被解救后,在父爱人的帮助下,渐渐好转,然而很快情况急转直下。
外界的无论,亲友的目光,还有对自我的厌恶,甚至还有人指责她和封家不该丢掉孩子,一样样砸下来,让本就没有太好的封静一度濒临崩溃。
终于,她在某一天趁着别人都不在的时候自杀了。
还好高思邈及时赶到,这才将人及时抢救回来。
只是这次醒来后,她的记忆便停留在被拐卖前。
被拐卖被折磨的那些记忆,奇迹般地消失了,令封家人和高思邈惊喜不已。
只是问过医生后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奇迹,而是封遥太过痛苦,大脑为了保护自己,选择性封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这不是奇迹,只是一个无助女人的艰难自救。
或许在未来有一天,她足够强大,或者受到的刺激过大,这些记忆会被解封。
封家人一直防着这一天,这也是他们坚决不愿让谢拂见封静的原因之一。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做好准备。”高思邈道。
多年前的悲剧,如今不能再重演。
封母闻言也连连点头,“改天你找个机会,带小静去一趟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高思邈自然答应。
他想了想道:“妈,小静那里有我,可是您别忘了,前段时间那个不定时炸/弹也来了这座城市。”
封母想到他说的是谢拂,不由摆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我让阿遥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她相信封遥。
高思邈欲言又止。
其实他心里更倾向于送谢拂去离他们更远的城市,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可封父他们更倾向于近距离监视,在眼皮子底下更不容易翻出什么风浪,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罢了,先观察再说。
谢拂并不知道,封家人对他如临大敌。
他自认已经跟封遥说得很清楚,没有再跟封家有来往的打算,现在的恩惠他会在日后加倍还回去。
整个封家,他唯一在意的,放不下的,也只有一个封遥而已。
既没奢望被封家接纳,也没想过去找谁要补偿,如果这样封家容不下他,想来也用不着接他出来,留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谢拂,我上次在夜市看到一个帅哥好像很像你!”一个女同学有些激动的声音打断了谢拂手下不断书写的笔。
“我好像也看到!那帅哥卖饰品的,东西很漂亮,价格也很优惠。”另一个女生紧接着说。
“真的假的?还有人能长得像谢拂的?能有谢拂这么好看吗?”有人半信半疑好奇问。
“真的啊,不信下次带你们去看……”那人话音未落,便听见突如其来的冷淡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那就是我。”谢拂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闻声望去,便见原本低头写作业的谢拂抬起头来,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们,“很意外吗?”
众人:“……”
啊这……他们难道不该意外吗?
他们这个年纪,谁不是家里宠着的?竟然会有人摆摊赚钱,平日里也看不出来谢拂是这么艰难的人啊。
有些懂的还能看出谢拂的衣服甚至不算便宜,随便一件也有四位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夜市摆摊?真就是豪门少爷体验生活?众人有些无法理解。
“谢拂,你竟然在夜市摆摊?好酷啊!我也想卖,就是不知道卖什么,跟我妈说,我妈说我没事找事。”一个男同学惊喜地凑到谢拂面前。
得,这真是个想体验生活的,众人无语。
那男生毫无所觉,还崇拜地看着谢拂,眼里似乎还有乞求,“你下次摆摊能带上我不?我保证,给你当售货小弟,绝不添乱!”
他语气坚定诚恳,目光炯炯有神,显然是当真这么打算的,也是真的非常感兴趣。
谢拂:“……”
“这个不好玩。”眼前这个同学他是知道的,家境富裕、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个,他亲妈说的那句没事找事还真没乱说。
这位小少爷大约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跟着谢拂去什么夜市摆摊。
“这怎么能说玩呢,我那是玩吗?那是去帮助同学!”小少爷正义凛然道。
众人:“……”
“得了吧,你去?到时候谢同学不仅要忙着买东西,还要看着你,不让你捣乱,可不够他心累的,你就别打扰人家了。”同学毫不犹豫拆台,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众人渐渐也了解了彼此,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熊样。
“就是,人家谢拂做的是正事,你可别给人家添乱。”虽然他们也不太明白谢拂穿得起那样的衣服为什么还去摆摊,但谢拂不会是不靠谱的人,显然众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还没去呢,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去是添乱?”小少爷颇为不满道,认为同学是在看轻自己。
“那你问问谢拂?问问他愿不愿意带上你?”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谢拂。
谢拂微微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被这么多人围观的目光。
不过他也没让别人多等,想了想道:“你要自己玩我管不着,可我的摊子小本经营,不需要人帮忙。”
这就是拒绝了。
闻言,小少爷满心失望,不由继续请求,“真的不行吗?你看我长得也不差,怎么就不能帮忙招揽客人了?说不定也有人吃我的颜呢。”
同学们:“……”
谢拂:“……”
他微微皱眉,不由心想自己难道不是摆摊卖饰品,而是开的古代青楼?
最终当然还是没答应。
但经此一事,谢拂在夜市摆摊卖东西的消息却是传了出去,不止是同学们私底下讨论,就连老师都把他叫到办公室关心。
“谢拂同学,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是,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学校补助。”班主任道。
谢拂却想也没想,干脆拒绝道:“谢谢老师,不过不用了,我现在还行,如果真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请您帮忙也不晚。”
他有手有脚,又不是真未成年,想要赚钱有的是办法,为此占用别人的补助名额那才糟糕。
老师对他既因为又遗憾地叹了口气,“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自尊心强,不希望别人帮忙,但是如果因为这点自尊心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和学习,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拂同学,其实大家都很想帮你。”
谢拂:“……”谢谢,但是他真的不需要。
话虽如此,然而接下来几天,谢拂摆摊时常常能看到同学出现,他们有人上去攀谈,最终都以谢拂的冷淡而失败告终,有人远远观望,还有人真光顾了谢拂的摊子,挑了不少东西买,谢拂来者不拒,把他们当普通客人对待。
看了几天热闹后,渐渐来的人少了,大家都是凑热闹居多,可当当事人谢拂并不觉得这是凑热闹,而是态度认真地做某件事时,同学们也不好前来打扰人家正经做生意。
于是在谢拂想要换个摆摊地方之前,这些年轻同学率先没了兴致锐减,一开始的激动过后,继续关注谢拂的人却不剩下多少。
而这,正好是谢拂想要的。
他不需要过多的关注和关心,他想要的只是跟其他学生一样普通的校园生活。
看来大家还是太闲,等作业多点,谁还有功夫关注他是摆摊还是乞讨。
一个人的生活谢拂适应得并不好,在家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每每谢拂晚上想要伸手去抱身边人时,都会因为怀里空空如也而惊醒。
然后站在窗前,沐浴在黑夜里,失眠一宿。
初秋的夜里时而吹风,时而下雨,唯一不变的,也只是天空整片整片的黑,仿佛要将一切都吞没,看不见半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