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只鸡而已,他才不会受到蛊惑,扶兰这么想。
然而,当谢拂走过来,在烤鸡身上刷了一层蜂蜜。
蜂蜜香甜的香味传入鼻中,扶兰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
蜂蜜的香味混着烤肉香,在鼻尖蔓延。
扶兰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些熟悉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偷尝烤鸡的味道,被谢拂当场抓包……
谢拂强行用烤鸡向他教授了如何“尊师重道”……
一直没心没肺的他罕见动脑子,将大半只烤鸡收入腹中,还偷偷暗喜,以为谢拂没发现……
所有画面浮现在眼前,熟悉得仿佛在昨天。
记忆再怎么被压制,存在始终都存在,他只能尽可能忽略,做不到全然忘记。
如今再次被唤醒,就如同刚刚发生般清晰?
香味无孔不入,就像那些怎么也甩脱不掉的记忆一般,入侵着扶兰的大脑。
香味越浓,那些记忆便越发清晰。
扶兰眉心越来越紧,最终不愿被那些呆傻的记忆一直提醒,自己究竟如何被谢拂所骗,他脸色极差地转身就要走。
刷好蜂蜜的谢拂自身后抓住他的手腕,“去哪儿?”
扶兰挣脱手腕,却没能挣脱出来。
他侧头,余光看见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困了,回去睡觉。”
此时此刻,他没什么心情跟谢拂虚与委蛇,说话简单直接,态度也十分糟糕。
谢拂却不放人,“吃了再睡,或者在地上睡也一样。”
扶兰深沉的眸中闪烁着黑芒。
“我不饿,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谢拂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可说出的话却每每戳在人心上,给予人心重重一击。
“扶兰,这样的你,可没有之前可爱。”
扶兰双唇下意识紧抿,眸光也瞬间沉了下来,一句“我怎么不可爱我哪里不可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好在紧急关头及时刹车,才没让他彻底丢脸。
但他心中依然对谢拂的话存在浓浓的不赞同。
他怎么就不如之前可爱?一定要像那个呆呆傻傻的,愚蠢至极的自己一样才算可爱吗?
扶兰转身抬起头,直视着谢拂,某种的倔强和不满显而易见。
“对佛子而言,大约只有被你彻底玩弄在鼓掌之中才算可爱,那样的可爱,令人不敢恭维。”
趁着谢拂微微一愣时,他用力推开了谢拂的手,“佛子想错了,于我而言,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没有别的理由。”
“当然,如果佛子非要硬扣一个理由给我,那我也无力反抗,不是吗?”
“那么请问佛子,这一回,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扶兰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看着谢拂,问的却是最诛心的问题。
谢拂看得出来,眼前的扶兰并非是因为认为自己能够重来,这个世界还有机会报复回来而无所谓。
他是真的无所谓。
死亡太多次重来太多次,或许结局如何于他而言已经并不重要,是好是坏,是痛苦还是幸运,都不那么重要。
或许,只有彻底结束这个世界的办法才会令他多看一眼,至于其他……
“不管佛子想要怎么杀我,我都洗干净等着。”扶兰轻飘飘扫了谢拂一眼,不知为何,却似乎从对方的表情上感受到了一丝难受的情绪。
微愣一瞬,随后不由轻笑出声。
“佛子大人,猎物自己乖乖洗干净等着你宰杀,怎么反而你不高兴了呢?脸色难看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死了爱人……”
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没能说出来。
扶兰张着嘴,试图说话,发出自己的声音,然而就仿佛他的声音跟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他能感觉到自己说话了,却又实实在在没听到声音。
“你做了什么?!”扶兰怒视着谢拂,在说话,谢拂却听不见,他自己也听不见。
不过,谢拂不需要听见,甚至不需要唇语,都能知道扶兰在说什么。
谢拂视线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上,眸色略深,“太吵了,让你安静片刻罢了。”
说罢,他便摆摆手,“既然想睡,那就去睡吧。”
他竟是转身,不再拦着扶兰。
扶兰:“……”
唱反调这种事向来都是别人越阻止,唱反调就越爽,可当一方不再奉陪,这种感觉便大打折扣。
烤鸡的作用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又或者在谢拂面前,任何记忆和过往都变得无足轻重。
他想继续跟谢拂争,跟谢拂吵,可说不出话的他连这点都做不到。
谢拂正认真反转着烤鸡,似乎全然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扶兰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他不走了,反而走到烤鸡旁边,试图毁掉这只讨人厌的烤鸡。
只是手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人一把抓住,不得动弹。
谢拂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被染着火堆暖气的流风送入扶兰耳中。
“你乖一点。”
我偏不呢?
扶兰下意识想。
随之一起想到的,却是那日山坡上的对话。
“师父……”
“如果我不乖,不那么可爱,不那么听话……你也别讨厌我。”
回想到这句没有得到回应的话。
扶兰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久违的、难以忽视的酸涩。
“你讨厌我了吗?”
他下意识无声地质问。
面对这样阴暗消极,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积极性,哪怕是连报仇,都并不那么热衷,这样毫无希望,放弃挣扎的我。
“谢拂。”
“你讨厌我了吗?”
他像个孩子,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