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道仿佛自门口传来的声音,让谢拂倒水的动作一顿。
“薛少爷,有您大驾光临,戏院蓬荜生辉啊!您快里面请!快请进!”
薛?
特殊的姓氏让谢拂多放了一颗心在上面。
台下奏乐声响起,姬书意拉着谢拂过来,“开始了!”
没有手机电脑网络,已经很久没有娱乐生活的姬书意,如今竟觉得戏曲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
若是在现代,他这也算是拍电影了?
姬书意轻笑一声,望着楼下开场的戏幕,唱戏的人,素来清醒的眼眸似有些沉迷。
他想到了在现代自己刚写完的那部小说,相似的年代,并不陌生的环境,让他似乎有许多感想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有没有如他写的书里类似的人物?
念头一闪而过,便令他摇头,不再去想。
或许有,但那并非他们。
有些人,就适合存在于书中。
若是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姬书意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反应。
“茶要凉了。”谢拂端来茶水,打断他的走神。
“谢谢。”姬书意接过时说了一句。
谢拂默不作声陪坐在姬书意身边,虽似在听戏,却一眼也未曾往外看一眼。
“不喜欢听戏?”姬书意问。
“若是觉得无聊,便去戏班后院找小雨儿谈的玩。”
姬书意口中的小雨儿,便是戏班里年龄较小的那些个孩子,跟谢拂差不多的年龄,人也挺好,挺好相处,对谢拂态度很好,谢拂来时,经常拉着他一起玩,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因为姬书意。
谢拂却摇头,“他们只怕是没空,去了恐怕会连累他们被骂。”
今天这种日子,总是要比平时忙碌几分。
但谢拂不去,只是因为不想。
姬书意指了指下面戏台上的角色,“之前你还想唱戏,是觉得他们唱戏的时候很风光吗?”
戏台上的年轻小生样貌帅气,那举止间也是一股熟练的,令人看着舒适优雅又美观的气韵,花旦更是观众们眼中最吸引人的那个,她或者说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引动观众心神。
被剧情牵着走的观众们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对着台上人大声叫好,打赏的银子钱币不断,任谁也看得出来,今日这戏,成了!
便是原先还唱衰的人,此时也只知道沉浸在剧情中,早忘了自己之前还说过什么话。
谢拂见状摇头,“我觉得他们并没有不开心。”
姬书意看他。
“如果我是他们,那我在意的定是自己能火吗?能火多久?能唱多少年?”
“姬大哥,没人不老,也没人不死,或许他们只是求那几年十几年的风光呢?”
【“先生如此不为世俗折腰,不为日后考虑吗?”
“考虑什么?”
“年华易逝,再惊艳的人,也有光芒不再的那日。”
“那时我已经死了。”
“就是活着也是死了。”】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姬书意的视线无法从谢拂身上移开,却又似在走神,想到了什么。
十几年啊……
就够了吗?
写《民国遗事》的姬书意觉得够了,也觉得这样写还挺美,可真当生活在这个世界,真当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但凡想到对方身上只有那十几年,他便觉得可怕。
还好……
还好……
这里不是他写的那个世界,没有鹊桥仙,也没有谢先生。
原来觉得遗憾的事,此时却觉得庆幸。
《鸳鸯错》一炮而红,接连几天场场爆满,梅家班赚得盆满钵满,连许家班的新戏都没能把观众拉回来,班主当着众人的面笑得谦虚收敛,背地里却笑得畅快。
笑完后又去祠堂对着祖宗牌位哭,“爹啊,儿子总算没辜负您的期望,您放心,梅家班绝不会再儿子手里倒下去!”
有了《鸳鸯错》,梅班主心中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并且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姬书意手中得到更多的本子,最好能拉拢对方成为戏班的专用戏本先生。
毕竟思来想去,梅家班能再创辉煌,都是《鸳鸯错》的原因,归根究底,就是姬先生手中的戏本子。
自此,姬书意每次带着谢拂去梅家班,都得到了贵客待遇,戏班里的每个人都对他们笑脸相迎。
除了原来的戏本先生心里有些不舒服外,其他人没有半点别扭。
可是没办法,他写出来的就是没有别人写的火,若说以前还能闹闹脾气,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现在他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这就是现实。
姬书意没将对方的别扭放在心上,文人相轻,这样的态度再常见不过,人家也就是心里想想,面上却从未说过什么,他总不能率先找茬。
没想法,也没空。
因为梅班主求着他写新戏。
姬书意本不想那么着急,可梅班主加钱了,还翻倍加。
没办法,不是他没意志力,而是对方给的太多。
在金钱的驱使下,姬书意奋笔疾书,连半夜都在写。
谢拂帮不了他什么,便帮他点灯添油,校对错别字。
一个月的时间,《鸳鸯错》排了大半个月,在热度稍稍退下去时,姬书意终于将新的本子写好了。
《嫁良人》。
新戏写的是两对男女阴差阳错嫁错人,且因为属于盲婚哑嫁,直到婚后第三天回门,才发现嫁错人,也娶错人。
这戏前期以误会搞笑为主,中期发现真相的慌张错乱,后期的将错就错,并在相处中日久生情。
整个是欢喜剧,最后也是大团圆结局。
谢拂回想这人写的两部戏,怀疑对方穿越后发生了变异,这两本风格根本和《民国遗事》大相径庭,很难看出是同一个人写的。
虽然一个是小说一个是戏曲,但本质都是讲故事,他们讲的故事完全不同。
谢拂将戏本子看完后问,“你很喜欢大团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