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那一抹淡然的温柔,恰好拂过姬书意的眼睛,惊掠一池春水。
姬书意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就在他的胸膛里,却似乎通过血液经脉,直接传入他的神经,一股电流在其中窜了一下,又迅速消失,留下的只有那一股仍有余韵的酥麻,和那迅速升起的灼热温度。
仿佛藏了千百年的星火,在那一瞬间彻底爆发,绽放出最热烈的火花。
姬书意眼睫微颤,轻眨了一下眼睛,那抹惊涛骇浪瞬间变成潺潺静水,在湖面安然律动,盛满了月光。
他缓缓抬手,却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轻轻握了一下,让那股颤意归于平静。
曾经想过的,遗憾过的,似乎真的有了圆满的机会。
姬书意不用再想如何让谢拂品尝风月美,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抹风月。
而姬书意……似乎也在听到谢拂说的那句喜欢时,找到了多次往返这个世界的意义和归宿。
姬书意握住了谢拂的手,两只手交握,似两根错位的命运线交织在一起,越过既定的轨迹,跨过该与不该,穿过时空阻隔,无视一切阻碍,坚定地,唯一的,将彼此烙印。
“谢先生说的是。”
“虫豸不晓山与月,却知我心悦你。”
他来自时空之外,只为了捕捉这一抹月光,守它冉冉升起,又从光明到沉寂。
“先生,玉衡北街的宋师傅把您要的新式怀表送来了。”少年捧着个礼盒,将它递到谢拂面前。
谢拂随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金色的外科,金色的表链,上面的花纹雍容贵气,满身立体花朵,虽是怀表,却没有西洋气,反而满满的古韵国风。
手艺精巧,谢拂甚至将尾款加了三成。
少年想了想道:“先生,宋师傅不收怎么办?”
“那你就说,这是我心里对怀表的价位,他不收,就是说他心中觉得这表不值。”
少年离开。
一道身影自身后走近,“你怎么老使唤那些孩子?”
姬书意想到自己遇到谢拂时,对方也是这般年纪,只是身材看上去不像。
见姬书意来,其他人便站远了些,在一个确保谢拂和姬书意说话,他们听不到,却又能注意到那边的情况,能及时上前侍奉的位置。
“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家,就不算孩子。”谢拂随口道。
姬书意倒茶的手一顿,想到这个世界的背景,不得不承认,谢拂说的是对的。
谢拂接过茶壶,接着将两个杯子续满。
“我认识一个摄影师,改天请他过来,给我们拍几张照片。”
现在的照相还算是新鲜事物,谢拂想拍几张似乎也很正常。
姬书意虽在想为什么谢拂突然有兴趣,却又觉得或许从前对方只是找不到拍照的理由的对象。
他微微抿唇,眉眼微弯,“不如多拍几张你在台上的样子,一定能登上那些报纸的头条大图。”
也不是他们不想拍,只是谢拂露面的次数极少,登台更少,即便真的出现,那些摄影的人也未必能挤进去。“形单影只,有什么意思。”谢拂不感兴趣道。
算是间接说明,现在想拍是因为不再形单影只。
姬书意回想自己两次离开,都没留下半点能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便觉得拍照或许真的是一个好办法。
虽说他觉得自己这回应当不会再消失,但万一呢?
说到底,对于这个世界让谢拂忘了他这件事,姬书意是不高兴的。
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也不在乎其他人,但他希望自己在乎的人,也在乎他,记得他。
那是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他陪他走过的路。
谢拂找的那个摄像师是个外国人,对方对战争没兴趣,来到异国他乡只是因为好奇并欣赏这里的文化,想用他的照相机全都记录下来。
来到别院时,对方就用蹩脚的中文夸奖别院的景致,并且向谢拂提出想要参观的请求。
谢拂同意了。
在对方参观并照相时,谢拂转身找到姬书意,“在做什么?”
姬书意视线从铺在眼前的画移开,“只是觉得照片下的风景,没有画里的好看。”
现实中各有千秋,可以现在的技术条件,注定了照片只有真实一个优点,连色彩都没有。
谢拂看了一眼这幅画,依稀记得它原本是挂在客厅里的。
“无论是照片还是画,都不如真实的风景。”谢拂随口道,他拿起画,让人重新将它挂回去,“怎么想起把它拿出来?”
姬书意视线随着下人的动作看着画被抬回去,才回道:“偶然间看见,觉得画得极好,也不知是哪位画师画的,还有没有其他作品。”
他原本对绘画兴趣不大,在现代接触更多的就是板绘手绘,国画只在博物馆、画廊画展、网络看过。
可在这里,却仿佛天然对这些东西具有不一样的感情。
“我画的。”谢拂看见姬书意表情微微僵住,略呆,眉梢微挑,牵过他的手,“想看什么以后都有机会,现在先去照相。”
意识堪堪回笼,姬书意没来得及去想画的事,便被手上的触感吸引,垂眸一看,便久久未曾收回视线。
照相很快,并没有花费多久时间,拍完过后,那位外国摄像师留下来吃了顿晚饭。
既对景致的夸赞后,这位外国摄像师又用双倍的词语夸了这顿饭,并且询问谢拂自己能不能继续给他拍照一个月,这一个月想要他拍什么他就拍什么,而且不要工资,只要免费请他一个月的饭就够了。
谢拂最终拒绝了他,只是将说好的价格倒了一倍,并且将味道不错的酒楼饭馆告诉他。
“才一张就够了?不想多拍一些?”姬书意问。
谢拂理由十分充分,“比起拍照,我和你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外人打扰。”
洗好的照片,尺寸小的那张被谢拂卡进怀表里,另一张用相框装起来,摆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