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是清平郡王不叫他进门,那也无人敢在这里吵闹,长平侯满怀抑郁地进来,回头看见心爱的长子被拦在门口,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青年的脸上明明格外黯淡,可是却为了不叫他这个做父亲的为难,便急忙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是叫他不要为自己担心。
看到长子这样贴心,长平侯心中微微一痛,不由想到魏姨娘哭着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她说大公子委屈,因为只有一个庶子的名分,因此在外叫人看不起,在外头永远都不能名正言顺,要低人一等。
竟果然如此。
没见因他是庶子,因此清平郡王都嫌弃他身份低微,不肯叫他上前拜见。
一想到魏姨娘这么多年温柔体贴,一向是他的解语花,却为了这件事哭得梨花带雨,长平侯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儿。
因……长子是庶子的缘故,如今侯府之中还没有继承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叫魏姨娘母子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如果能定下世子的名分就好了。
心里想着这些事,长平侯脸色便有些阴晴不定。
他走进了唐菀这狭小的院子,一抬头就看见清平郡王正和自己的侄女坐在院子里,眉目冷冷地看过来。
见到他们这未婚的小夫妻格外亲近的模样,长平侯目光闪了闪……他今日刻意带着庶长子唐逍过来拜见清平郡王,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他已经从府中下人的口中听到太康大长公主和唐逸的那几句交谈。
太康大长公主说,太子曾经宣召唐逸去东宫当值,却被唐逸拒绝。
长平侯如今想想都觉得痛心疾首。
唐逸自己脑子不清楚,简直就是坏了他的好事。
太子既然通过清平郡王宣召唐家子弟,这说明太子十分看重清平郡王与唐家的姻亲。
唐逸自己不愿意去东宫,为什么不把这差事举荐给他的兄长?
也就是唐逸跑得快,如今已经回了书院,不然长平侯恨不能打死这么败家的逆子。
如果唐逍能顶替唐逸在太子的面前得了倚重,那他这个父亲返回朝堂也指日可待了。
只是如今这前程被唐逸推掉,却并未打消长平侯心中的渴望。
在他看来,既然太子因清平郡王的缘故连唐逸都看得上,那比唐逸更出色几分的唐逍应该更会被太子看重。不过这都得先入了清平郡王的法眼,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他才带着庶长子来了,却被清平郡王因长子庶出因此拒之门外。
因为这样的态度,长平侯忍了忍,到底忍不住对冷眼看着自己的凤弈勉强笑着说道,“小儿就在门外,本是想给郡王请安的。”
“呵……”凤弈冷笑了一声。
他懒得说话,可是只有一个笑声,却令长平侯面红耳赤了。
“郡王。”他鼓起勇气想要和清平郡王亲近亲近,日后姻亲也好走动。更何况如今唐菀在宫中正是个小红人,而且清平郡王瞧着也格外喜欢唐菀,这就比那个在得知长女唐萱受了太康大长公主责罚,如今躲着不肯见人,这样难堪正需要有人撑腰的时候却人影都不见的二皇子瞧着真心实意多了。
想到长女唐萱因太康大长公主的惩治,如今在京都之中落下一个“长舌妇”的名声,长平侯就觉得恼火得厉害。
他最近但凡出门,必然会有人过来好奇地问他是怎么养出一个长舌妇的。
寻常的长舌妇,可招惹不到叫太康大长公主勃然大怒,下令掌嘴的地步。
因为唐萱受了惩戒,长平侯丢脸丢得京都侧目,这比当初唐萱强抢妹婿更叫他觉得丢脸。
更叫他气恼的是,二皇子明明知道京都里最近都在流传着什么关于唐萱的传闻,却不见个踪影,听说连日进宫,也不知在宫中折腾什么,忙得连见唐萱一面都不肯。
明明……只要他上门来看望唐萱,表示无论唐萱怎样他都不会在意,都深爱着她,那长平侯府都不会这么丢脸。
“你闭上嘴。本王有话要告诉你。”凤弈叫他进来不是为了听他的殷勤奉承还有委屈的,打断了长平侯的话,便更加冷淡地说道,“二房留下的家产。”
“这些我已经归还了。”长平侯忙说道。
凤弈却只当听不见,继续说道,“本王王府的账房清点二房在外家产时,遇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财物不翼而飞,被人盗窃走了。”看着长平侯一下子震惊了的样子,他便冷淡地说道,“你也不必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没有你的吩咐,那些下人怎么敢这么欺凌我的王妃。”
长平侯也别摆出一副坏事都是被人做他毫不知情的白莲花的模样。
不然,长平侯夫人霸占二房家产那么多年,长平侯怎么全然没有想过归还这份家产给唐菀?
长平侯夫人固然令人厌恶,不过长平侯也不是清清白白,因此当看到长平侯想要反驳,凤弈便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本王不和你分辨,本王正在养病,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你掰扯。我已经将唐家犯事的下人送去了衙门,是非黑白,经官吧。”
“什么?!”
长平侯骤然听到这样的晴天霹雳,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看着目光冰冷的清平郡王顿时膝盖一软,顿时跪在了地上。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为长子委屈。
长平侯此刻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
清平郡王太狠了,太狠了!
不过是一件家事,关起门来解决难道不成么?
非要经官。
这样走了官司,唐家的脸还要不要?
侵占孤女家产这样的名声,以后唐家的人怎么出去见人?
这京都世家之中多少不堪的事,大多自家门里遮遮掩掩地含糊过去也就算了。如清平郡王这样直接掀桌子的还是头一份儿。
长平侯不由趴在地上嚎叫起来,“郡王,看在,看在唐家百年的门楣,看在阿菀的份上,您不能这样啊!”若说来的时候还是兴冲冲的,希望能为自己与长子求一个前程,那如今长平侯是什么都不想了。
他只要想一想这件事如果通过衙门闹得满城风雨就觉得浑身发冷,更何况这件事衙门或许不过是秉公办理,责令长平侯夫人或者那些下人退还唐菀的财物,可这不是伤筋动骨的。最伤筋动骨的,是长平侯府这百年世族的名望,还有……还有唐家男人们的前程。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御史怎么可能不会弹劾?
长平侯自己是废物,没有朝中的差事。
可是他的两个弟弟都在朝为官,这件事简直是给御史们送上门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