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一个奢华靡丽的夜晚。
女人丝绸裙摆掀起的昂贵香风在水晶吊灯璀璨的光华中轻佻地流转,施坦威钢琴上随着钢琴家灵活手指倾泻而出的乐章催动着酒精和糖果在狂欢的人群中蒸腾挥发。
像是群星都降落于海上,被羽毛和珠宝装点的巨轮载着满船舱的华光缓缓航行在海面上,只有屹立于船首的在罗马传说中掌管着月亮与狩猎的女神狄安娜,带着坚定而无端凄怆的眼神,注视着雾气弥漫的海面。
月亮沉没于深海,狄安娜灰白的眼瞳中似有星光坠落。
……
侍女凄厉的尖叫声揭开了潜藏于狂欢后的不详。
杀手心爱的左轮即刻上膛,心怀鬼胎者手中的酒杯溅出一片殷红的颜色。
路风警官带着人冲进那间位于最顶层的卧室,最开始只在玄关处看到连滚带爬哭得面色惨白的侍女。
在闯进房门的那一刻,男人就狠狠皱起了眉。
他常年混迹于各种凶案现场,鼻子早已练就得对血腥味特别敏感。
猩红的血迹一直从卧房蜿蜒到玄关,有这种出血量,想来那人应该也必死无疑了。
路风下意识以为是姜迟出事了。
有可能是他们在蓝宝石耳钉上的小聪明败露,庄云翊恼羞成怒把姜迟折磨致死。
他的人生里没有一刻比现在是更后悔的。
昨天晚上在窃听到该死的庄云翊和他的小男友止不住的喘息声时,被暴怒撕碎理智的路警官第一次不管不顾地摔了耳机。
有那么一瞬间,从来被下属们称呼为钢铁雄鹰的路警官,感觉到了心脏被扯开巨大裂口后的强烈哀恸。
他像是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腿,迟缓地走进被飘起的薄纱窗帘挡住的卧室。
纤细的身影背对着所有人,跪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上被血浸满的人体。
“姜迟……”路风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这真是很新鲜的事,所有人都以为路风这个人没心没肺,一心扑在案子上,连庞然的家族都放在身后不管。
可惜现在没有人有空能记录下这能让警局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颇具纪念性的一刻。
路警官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只是一具美艳的尸体。
然而在他脱口而出姜迟的名字时,姜迟终于眨了眨眼睛,告诉大家他还活着。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狼狈。
纤细雪白的脚腕上被握出一圈狰狞的淤青痕迹,应该是攥得太用力,指印下甚至能看见单薄皮肤下渗出的血点。那身丝绸睡衣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大半个单薄肩背都露在外面,可以看到覆在肌肤上的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手指印。
甚至连锁骨上都是某人留下的牙印。
他本人皮肤莹白,也就越显得这些痕迹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早已凉却的血液溅在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连带着抖动的睫羽似乎都沾染了诡异的血腥气。
玻璃珠似的蓝眼睛迟钝地转动了一圈,惶然地与众人陡然火热的目光相对。
路风从来没有过这么温柔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生怕吓着他:“小迟,怎么了?”
姜迟张了张口,他似乎有点说不出话来,嗓子看起来已经哭哑了,柔嫩如玫瑰的唇角上残留着细小的血痂。
“他死了。”
他看起来宛如陷在一场深渊的噩梦里,气若游丝地用舌尖抵住自己的齿列,努力地消解自己的恐慌:“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