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迎上赵珩面无表情的脸,不由讪讪:“有劳公子了。”
“阿琮,帮他把药喂下去,已是深夜了,吃了药早早休息。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先生也累了,有什么话不如明日再说。”
墨玉咕哝两下,见李玄度脸色苍白,不见血色,看起来像是久病不愈。虽心急家主的事儿,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多谢几位出手相救。”
……
回房的时候,李玄度眉头依旧蹙着,脸色也不太好看。赵珩打量他几眼,问道:“骷髅塔是什么?”
“一个恶毒不逊于云梦摄魂狱的地方。”李玄度叹道:“骷髅塔的建造者和巫族有些渊源。说起来巫族也是有很多分支的,我云梦这一支是自上古传下来的嫡系,所学之巫术皆为正统。巫族可勾连天地万物,然天地万物尚有阴邪鬼魅之气不可见于世间,因此先祖将部分巫术封存,设为禁术,不许族中子弟修习。你所中巫族禁术便是其中之一。”
“但巫术并非云梦巫族独有,在当今世上还有一族名为鬼族,他们行踪不定,追随者不多,几经灭绝于世。只因鬼族之术为害人之术,我巫族子弟下山历练,若遇鬼族之人为非作歹,都会加以惩治。”
“骷髅塔便是这样的地方,以鬼族一贯的手段,塔内必以符阵封存阴魂炼为鬼气,常人若入骷髅塔,则会受鬼气迷惑,困死于塔中。当年我到苏城时曾与鬼族的人碰过面,那时鬼族忌惮我,并未在苏城久留。没想到在我离开之后,他们竟真的建成了骷髅塔!”
赵珩听了听,道:“所以你要救墨青棠?”
李玄度点头:“救。”
“听你适才所说,巫族乃鬼族之克星,一旦你出手,鬼族之人必定知晓。凭你现在的身体,你能对付得了鬼族的人么?何况我也担心你泄露行踪。我们一路绕行,费了这么大功夫都是为了迷惑你那位玄序师兄。”
李玄度道:“苏城不便久留,我会另想他法,救了人我们便走。且不说我与墨家老家主有交情在,墨氏遇难,我不好坐视不理。只说江南之乱,一旦韩伯城得逞,江南陷于贵族之争,也是百姓之劫难。我巫族中人不管身处何地,都需怀济世安民之心。个人的利益荣辱和无数百姓的生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谁不是经历过战乱呢?”赵珩道:“我们一路走来,各地门阀不尊朝廷号令,养兵蓄力,大周的天下就像个破筛子一样。江南意欲自立,仅凭我们几个人根本无力阻止。即便将此事上报朝廷,大周的天子又有能力管么?江南的事很难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纷争是早晚的事。就像大周的困境一样,各地门阀和朝廷之间不过在维系一个小心翼翼的平衡,但平衡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
赵珩对天下局势看的分明,李玄度又何尝不是。他道:“破局需要的是契机,也许很多人都在等一个契机。我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也许一件很小的事都会影响全局。就像一潭死水,只需一块石子便能荡起波澜,谁又能说墨氏就不是那颗石子呢?”
赵珩先是皱起眉头,好半响方才展颜一笑:“我明白了!天下之势便如棋局,只是这盘棋没有执棋者,棋子各自为战,任何一颗棋子都有可能成为执棋者,就看谁能先跳出棋盘。但在此之前,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会为以后的路奠定基础。就像先生常说的,世事虽玄妙,但事在人为!”
第60章
李玄度答应墨玉救回墨青棠,不过他们初到苏城,很多事尚未准备。何况骷髅塔内处处险要,想从骷髅塔将人囫囵个救出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差不多画出了骷髅塔的内部结构,依据他对鬼族的了解,将可能设有符阵的地方标记出来。画完以后就坐在桌前叹气发愁。
赵珩坐在李玄度身旁,手里像模像样的握着一卷书,眼珠子却黏在李玄度身上拔不出来。他见李玄度那张苍白的俊脸皱着,不由笑道:“李先生,有难处了?”
李玄度屈指敲了敲额头:“海口夸大了。想起鬼族那帮家伙,早就忘了如今的自己已不是当年的巫师了。若在我全盛时期,区区骷髅塔算得了什么呢。奈何如今我巫骨被抽,巫术尽失。元曜虽与我修习巫术,但时日尚浅,他先天失魂,身体不比常人,暂且扛不住骷髅塔里的鬼气。”
“或许灭魂可以一试。”赵珩撂下书,一手托腮笑看着李玄度:“鬼气和阴气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谁也不比谁强。我浑身血液流淌的尽是阴邪之气,化阴气为己所用,区区鬼气自然无所畏惧。”
“我虽未正式拜入你门下,但因体内阴气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算半只脚迈进了巫族的门槛。虽所学尚浅薄,但我知道不论阴气还是鬼气,只要你不在乎,便不会怕。你不怕,它们便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上不得台面。”
说完,他起身走到塌前取过剑匣拿出灭魂剑,拔剑出鞘,漆黑的剑身散着乌沉沉的气息,房间内陡然一黯。
“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和这些东西打了十几年的交道。那所谓的鬼族骷髅塔,我还真想尝试尝试。灭魂剑自问世以来从未出鞘,难得有机会让我一试锋芒。”
赵珩双眸迸着精光,灭魂强大气息加持下,他浑身气质一变。那是强者该有的自信,锋芒毕现。
“什么人?”赵珩收剑入鞘,沉声喝问。
门外映着一个身影,赵珩急急将灭魂收入剑匣中快步走到门口:“谁?”
“过路人。”门外说话之人是位女子,十分客气道:“只是白日见公子乘车出行,那马车设计精巧,一时好奇才冒然打扰,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赵珩浓眉微蹙。曹木匠手艺精湛,但都在马车内部构造,外观除了比寻常马车大一些,并无其他特别之处。这女子如何能看出马车精巧之处?
李玄度想到曹木匠的手艺师承一位姓墨的老先生,不由眸光微闪:“阿珩,只有内行人才看得出独到之处,来人想必是自家人。”
赵珩反应过来,将房门打开,那女子一身紫衣,容貌明艳。她看了赵珩一眼,便将目光落在李玄度身上,狐狸似的明眸倏然瞪大,一脸吃惊:“李爷爷,竟然是你!”
赵珩一口唾沫差点儿呛死自己。他看着李玄度那张年轻的脸,只觉自己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李……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