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无视是最大的厌恶,但除了瞎子,这么大个人站在那,怎么可能看不见?只能是故意的。得是比恶心更激烈的感情,才能做出如此平静的无视来。但为什么呢?一个五千年后的军人会厌恶他这么一个五千年前的凡人?
这次,夏侯走过去,他走到韩未身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小姑娘露出舒服的笑容,耳朵一抖一抖的。韩毅栋对着夏侯一敬礼,他的军礼行得还很不标准。即使入伍,但韩毅栋的身体素质测试,让他只能在地勤和医务里二选一。他早就准备努力锻炼身体继续报考装甲兵的,看来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了。如果他死了,他的薇薇也只能靠着基地养活了。
他没觉得担忧,基地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孤儿,这个年头,小孩子有父母才是奇迹,但他们都被照顾得很好。他只觉得愧疚,什么忙都没帮上。
夏侯换了一个礼,继续朝前走。走到尽头,他转过来,这回他停下了赵梦暄她们三个姑娘身边,他的眼神温柔了很多。赵梦暄对他咧开嘴,大大咧咧的笑了:“少校,等我出去了,可不能让我继续干维持治安的活了啊。别以为我没察觉出来,基地里留守的每次都是女兵多,我们女兵也是能上阵杀敌的!”
“行。”夏侯也回给他一个露出满口白牙的笑容。
夏侯继续走,略过了刘玟。
“夏侯!”
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夏侯下意识的扭头,看见是刘玟,之前无视刘玟的夏侯双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厌恶。刘玟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反应也让夏侯意识到了,夏侯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面上表情不变,收回视线,继续朝前,直到离开。
刘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后悔了,刚才不该叫住夏侯的,更不该把惊讶露出在脸上的。
这个夏侯竟然是……那个夏侯!
刘玟后悔了,他不该出来的。可是他又不敢立刻现在立刻站起来跑回去,他怕,怕被人看出来什么。僵硬的坐到一切结束,刘玟才跟着人流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在隔离室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里每个人都有单人间。
一进门就锁上了门,刚才那短短的一路上,他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都在怀疑他,都想从他的身上挖出什么。
刘玟坐在床上,手脚都在哆嗦,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难关,也不是没有得罪过不该得罪的人,但都不像现在……就算他成了高贵的海因特人又怎么样?在没有得到自己族人和国家的庇护之前,夏侯想要杀他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把夏侯的真实身份翻出来?刘玟没那么傻,他根本没那个机会。就算有,谁会相信他?
夏侯回到指挥室,艾骏看见他忙碌虽然如常,但过一会就皱一下眉:“怎么了?”
夏侯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点为难,张嘴想说,可又把嘴闭上了。
他这个样子可是让艾骏大为意外,夏侯这明摆着不是因为公事为难,而是私事。就他们俩现在这情况,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是他们彼此就是对方最大的私事了,这还有什么会不好对对方说的吗?
“我今天好像是被人认出来了。”
艾骏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因为这件事就不只是私事了。
夏侯是“从未来来的救世主”,这名号挺中二的,但就是这个中二的名号,让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灾难中的一根坚挺无比的巨木。他们攀爬在他的身上,但又何尝不是努力把巨木举向高空呢?
如果夏侯变成了一个“在现代走了狗屎运和未来沟通的人”,那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同了。固然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变,因为这些人最大的渴望就是活下去。可还有另外一些人,一些有野心的人(别管有没有能力),他们会思考“为什么夏侯是那个走狗屎运的人,而不是我呢?”
“从未来”代表着夏侯不属于这里,把夏侯惹急了,或者夏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未来是否还会派来第二个人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在现代”则说明夏侯曾经跟他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只不过他是个氪金用户,得到了特殊道具,谁能确定,就真的只有夏侯才是独一无二呢?谁能确定,换一个人来不会做得比夏侯更好呢?
拧成一股绳的基地会发生内乱,而就剩三百多万人的华国人,还能撑过一场甚至几场内乱吗?
“放心吧,这个人的话,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夏侯看艾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他想得太严重了,赶紧拍着他的肩膀劝。
“只要他说出来,被人传播,就一定会有人相信。”
“那就杀掉好了,反正他现在在隔离区里。”隔离区每天都在死人,命令蓝胖子向刘玟的房间里放释放出毒气,等他死了立刻命令机器人拖出去烧了,那就一切无恙了。
——跟艾德琳依人那边不同,夏侯以寄生虫太过可怕为由,派过去的医务人员和研究人员大多根据智脑整理出来的反馈资料来研究,偶尔能够隔着玻璃墙跟被寄生者做做对话,其他都不需要他们负责,连遗体解刨都没有。这就方便了他们毁尸灭迹了。
艾骏的眉毛弹了一下,夏侯说的是正确的,但是,那个人是个无辜的病人吧?就这么因为一个如今不存在的罪名杀了他……艾骏又犹豫了,他不是杀手,是军人。更何况这是一个华国人,要是个歪果仁艾骏都不会犹豫。
“杀不杀其实都无所谓。”夏侯看懂了艾骏,他耸了耸肩,“刚才我也说了,这个人的话是没人信的,我也真不认为,他能活下来。”
艾骏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夏侯刚发现他把这个人也救了的时候,他当时的反应是厌恶又愤怒,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恐惧的。
“那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当时他没问,因为那是夏侯的往事和私事,但现在,艾骏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因为夏侯已经不把那道情伤太当做一回事了,更因为他们俩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夏侯挠挠头发:“……其实我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