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解惑

金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的坡顶栽了一株石榴树,雨丝飞扬,石榴树静静矗立……她心有所感,陆瑛和罗云瑾同时出现在广寒殿,应该是在祭拜她,那棵树也许就是墓碑。

这种感觉很奇怪,树下埋葬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算是她……

朱瑄回头,抱紧了金兰:“圆圆,我们回家。”

她嗯一声:“好,回家。”

……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雨还在下,长街的坑坑洼洼里蓄满了雨水,灯火照耀下,一地银光闪烁,像落了一地的星辰。

金兰逼着朱瑄喝姜汤,看他乖乖喝完了才许他去洗漱。

这两天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两人都心力交瘁。朱瑄尤其疲累,洗了澡出来,身上微微有点发热。他有什么事喜欢闷在心里,现在被金兰逼着说了出来,像久病的人猛地服下一剂猛药,一下没见好,反倒把一直积压的旧毛病都勾了起来,来势汹汹,用晚膳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只喝了两口粥。

金兰不放心,扶他躺下,让扫墨去请太医院的院判。院判诊过脉后,眼神闪烁了两下,请金兰屏退宫人。

她心惊肉跳,手心里出了汗,等着院判开口。

院判吞吞吐吐地道:“暑去凉来……千岁爷体虚,正当收敛神气,勤加保养……”

金兰听明白了:朱瑄这些天忙里忙外,又有点纵|欲过度……院判这是在委婉暗示她应该劝朱瑄节制点,不要胡来。

他平时都很节制的……她脸上微热。

杜岩和扫墨蹑手蹑脚进殿:“殿下,小满自作主张,把您的衣箱妆奁搬回来了,我们拦不住……”

金兰嘴角轻轻一抽。什么叫拦不住?明明是他们几个人一起搬的!

她挥挥手。

杜岩和扫墨知道她这是默许了,顿时眉飞色舞,欢天喜地告退出去,指挥宫人继续搬运。

朱瑄被宫人搬动箱笼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眼神迷茫。

金兰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脸:“五哥,睡吧,我今天搬回来。”

朱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低头在枕边一阵摸索。

“想找什么?我帮你找……”金兰脱了鞋上床。

朱瑄没有吭声,掀开锦被,从床头找到床脚,几床被子都翻开了丢在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茄袋,塞进金兰手中。

那是只普普通通的旧茄袋,核桃大小,绣的是梅兰竹菊纹样,她扯开系带,里头掉出一缕用帛带束起来的发丝,发丝显然不是一个人的,一半发丝纤细柔软,另一半要粗硬些。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朱瑄望着躺在她掌心里的发丝,“圆圆,我早就想娶你了……可我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我怕我保护不了你……那年你本来可以出宫的……你没走,你留了下来,为了我。”

他吻了她,把她按在怀里狠狠地吻她,她答应会永远陪着他。

他要娶她。

她答应了。

“圆圆……”朱瑄脸上浮起几丝甜蜜的笑容,躺回枕上,“其实你已经嫁过我一次了。”

他们偷偷订下盟约,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到老,在他心里,圆圆早就是他的妻了。

他沉沉睡去。

金兰怔住,心口一紧,仿佛有利箭穿胸而过,锥心刺骨的疼。

……

八岁那年,朱瑄苦尽甘来,被册封为皇太子,就在当天,和他相依为命的生母暴毙于安乐堂。

十五岁那年,朱瑄和她秘密定下婚约,她许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就在他十六岁生日的当天,她突然离开,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多年幽禁,八岁失去生母,十六岁失去妻子。

六年的等待后,朱瑄二十多岁,终于等到了一无所知的她,和她重逢。

而她只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

金兰心中大恸,握紧香囊,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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