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带回来你就自己养活,别妨碍大伙儿的正事。”
许春秋这才重新蹲下身来,拉着小女孩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含含糊糊地,仍然是瑟瑟缩缩的模样:“……”
许春秋放慢了语速:“你还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
“苏什么?”
小女孩脏兮兮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她不记得了。
班主撇了撇嘴:“都多大的孩子了,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的啊?”
许春秋却道:“我在陆少爷赐名之前,也记不得自己的名字。”
他于是别开了眼睛,不再说话。
许春秋耐心地说:“没关系,苏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小女孩牢牢地牵着她的手,有些依赖地黏在她身后。
许春秋一边拉着她的手走着,一边暗自忖度着:“这一直没有个名字也不是个事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
小女孩黏黏糊糊地蹭过来,对许春秋有些言听计从的意思。
“嗯……不及朝暮,不见春秋。”
“我叫许春秋,要不你就叫苏朝暮吧。”
小女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接着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苏朝暮拜在玉华班班主的门下,按道理来说应该叫许春秋一声“师姐”。
可是许春秋对她而言,却远远不止是师姐。
苏朝暮左手长了六个手指头,是个畸形儿,她长在戏班子里的这些日子,没少因为这个受人欺负。可是每次她受了欺负,小花猫似的可怜兮兮地回到许春秋的屋子里,她都跟护崽似的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替她找回场子。
一来二去,戏班子里的孩子们便大多有些怵她。
到了该学戏的时候,师父看她是六指,也不大待见她,于是打从一开始,她的戏就是许春秋教的。
许春秋带她压胯、拉韧带,教她怎么喊嗓、发声,给她勒头、涂脸,细细地描眉。
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师父记挂着她手指头的残缺,特意给安排了个甩水袖的配角,只有一句词。
苏朝暮把六根指头藏在水袖里上了台,唯一的一句词,偏偏还出了差池。
她唱着唱着,唱破了嗓,坏了调子。
班主在台下捶胸顿足地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苏朝暮上台来,生怕座儿们听出什么端倪来往台上泼茶叶梗瓜子皮。
预想之中的嘘声并没有到来,许春秋站在戏台子的正中央游刃有余地一嗓子接了上去,把苏朝暮唱坏了的调子堪堪托住,接着行云流水地继续唱了下来,叫人听不出半点儿不妥之处。
苏朝暮怔怔地看着许春秋的背影,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好在她只有一句词,一甩水袖便下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