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是时间,是此消彼长的白天黑夜,是滚滚向前而永不停息的岁月洪流。
厨房是俗世,是围裙上的油烟味,是平平无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爱……
无需过多的言语加以形容。
林昼夜沉沉睡去,纪山海轻手轻脚地从外面关上病房门。
“这位先生,你的手机响了。”
戴粉红色口罩的护士指一指他的手机,提醒说道。
纪山海这才意识到手机界面一直没有暂停,轻柔和缓的民谣仍旧在播放着。
“不好意思。”
他低头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紧接着就听到这个年轻的女护士好奇地问他:“请问里面的那位是你母亲吗?”
纪山海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攥紧了手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林昼夜到底也没能挺过她的六十五岁。
“请您节哀。”
纪山海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对生死这样的事情无动于衷了。
尽管早就预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可是当他真的从穿白大褂的医生口中听到那句“我们尽力了”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嗡”地一下炸开了。
林昼夜的遗体被送进殡仪馆,要不了多久就要火化,纪山海的眼前却如同蒙太奇一般,反复回荡起林昼夜生前的画面。
那场面像是过电影似的,无形地变换着画面,小小的、躺在襁褓里哭泣的林昼夜,蹲在幼儿园门口的小角落深深地埋着头的林昼夜,海洋馆里戴着企鹅帽子的林昼夜,背着画夹、眼睛闪闪发亮的林昼夜……
他一秒都舍不得眨眼,生怕眨一下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而她事实上已经不见了。
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有林昼夜的时候,他的日历围绕着她的桩桩件件而展开,当她离开以后,光阴的流逝、岁月的轮转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他从一个不老不死的人,变成了一具游荡在尘世间的行尸走肉。
纪山海捧着林昼夜的骨灰盒子,时常会在愣神的时候想起她的模样。说来奇怪,他想起来的从来不是她后来的样子,不是六十岁的过尽千帆,不是五十岁的黯然消沉,不是四十岁时候对他们之间年龄差的耿耿于怀,也不是三十岁的时候在职场上的叱咤风云。
映入他脑海的,总是四十年前他们刚刚打了证盖了戳,并肩站在空空荡荡的、毛坯房一样的公寓里时候的样子。
他们都穿着白衣服,拎着油漆桶在墙上胡乱地画。
斑斓的色彩飞溅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五颜六色的油漆弄得到处都是。
林昼夜用油漆刷子沾了白颜色,把他们的头发都染成如出一辙的白色,幼稚得一塌糊涂。
油漆桶“咚”地一声落在地上,他们紧紧相拥,林昼夜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话。
——这样我们就一起白头了。
……
纪山海在这座城市里待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后,他踏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