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做一遍示范。”
伴奏音乐是一首轻柔缓和的钢琴曲,谭楚音双手自然下垂地立在把杆前,胳膊肘和手腕处稍圆些许,手臂和手腕共同组成的弧度呈现出一个优美圆润的椭圆形。
她的动作轻柔缓和,一边做着一边不紧不慢地给许春秋讲解着动作的要领,告诉她什么是一位手,什么又是五位脚。
她的手臂打开又落下,脚尖擦地又复原,音乐持续了两分钟过后,谭楚音的动作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一位手一位脚,整个人的姿态得体而优雅,脚尖绷起的线条相当漂亮。
而许春秋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像是要尽全力用眼睛记住她的动作一样。
谭楚音一整套动作做完,正打算要停下来仔仔细细地将这些琐碎的手位与脚位掰开了揉碎了教给许春秋的时候,只听手机的播放器开了单曲循环的功能,蓝牙音箱竟然自动地重新播放起了这首曲子。
轻柔的钢琴曲倾泻而出,谭楚音看着镜子里的影子,紧跟着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许春秋学着她方才的模样,照猫画虎地双手下垂,手臂与手腕练成弧线放在身体的前面,两脚完全外开,脚跟连成了一条弧线。
她的后背挺拔,肩膀松弛,手臂的动作行云流水,无论是手位还是脚位都准确而干净。她分明只是看了一遍动作的功夫,竟然照着她的样子做得像模像样。
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讲解,她自己看了一遍就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只要稍加调整就是最标准不过的动作了。
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她的肌肉与躯体就像是有自己的记忆一样,大多数的动作基本上只要她纠正了一遍,许春秋之后的每一遍这个手位就都停在同一个地方,一寸不高一寸不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还是人吗?谭楚音在心中发出一声慨叹。
她不知道的是,许春秋还没等她讲解就直接开始做动作,既不是因为着急,更不是在炫耀什么,而是因为在她的认知中理应是这样的。
高胜寒就是这样教她的。
旧时候戏班子的文化水平低,高胜寒大字不识几个,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文盲,整个玉华班没有几个认识字的,要不是陆少爷带她读书认字,许春秋八成也要长成一个小文盲。
没有人认识字,戏本子在玉华班也就没有多少用处,所有的戏全靠师父手把手地教。
高胜寒做什么,下面的学生就跟着照猫画虎地学,整个班子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班主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许春秋也就从那个时候练就了一身记动作的好本事。
同样的一个动作、一句戏文,无论难易,高胜寒教她从来超不过三遍,不出三遍的功夫,许春秋必定能完完整整地复刻下来。
学戏的时候尚且如此,更别提那慢节奏的、不紧不慢的把杆练习了。
一整段钢琴曲节奏很慢,加起来不过八个八拍,许春秋只看了一遍就记了个差不多,因此当手机播放器自动循环播放那首把杆练习的伴奏音乐的时候,她便理所当然地误以为谭楚音和当初的高胜寒一样,期待着她的反馈。
谭楚音心中的滔天巨浪与波澜壮阔很快就反映在了她的脸上,惊讶、好奇、不可思议,更多的是近似于发现了一件久被埋没的瑰宝的那种喜出望外。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