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

疗养院的规则本质其实是一个末位淘汰机制。

末位自然是患者,大家都能看到患者的惨状,不希望成为患者,为了避免成为患者或者摆脱患者身份而努力,一旦陷入这个逻辑中,心灵就会被污染,无可自拔,最终成为“柱”的给养。

基于这个淘汰机制,疗养院内允许发生和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就一目了然。

第一,污染是制造患者的源泉,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所以水泡眼只能转移不能消除。

第二,患者是末位底层,患者的增加会让其他人更加恐慌,从而产生更多的绝望。所以穆思辰肆无忌惮地将志愿者变为患者,疗养院却放任他的行为,没有阻止。

第三,患者必须是最惨的,没有自由的,让人见之望而生畏的,绝不能让患者舒适起来。所以程旭博推患者出门的行为,必须被禁止。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穆思辰露出一个有些轻松,又有些肆无忌惮的笑容。

从进入疗养院后,穆思辰一直小心谨慎,低调稳重地收集情报,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他希望可以保全自己,保全信任他的人,害怕损失,害怕变得疯狂,却导致他的行为处处受限。

此刻,穆思辰忽然明白一个道理,与疯狂作战,需要的不是绝对理智。

姚望平拥有绝对理智,他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漠视陷入疯狂的人,无视同伴的生死。但这样的绝对理智却让他失去人性,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san值代表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种精神的平衡状态。

san值既不能跌到负数,也不能高到超过100。

san值只能游走在0到100中间,在理智与疯狂的夹缝中,保持着人性。

这才是人类,渺小但又坚强。

“接下来我会冒一点险。”穆思辰将一张自我贴纸交给池涟,“你负责监视我的精神状态,一旦觉得我濒临发疯的边缘,就给我贴上这张贴纸。”

“什么时候算是发疯的边缘?我要怎么确认?”池涟问。

穆思辰说:“对你来说很简单,当你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时,就代表我离发疯不远了。”

池涟是他的信徒,信仰的是处在自我状态下的他。一旦他精神崩溃,身为信徒的池涟信仰也会坍塌,没有人能比池涟更容易检测他的精神极限。

“好!”池涟接下任务,但还是担忧地问,“你要做什么?”

穆思辰笑了笑说:“我要在夹缝中找到一条出路。”

不是秦宙指给他的路,也不是大眼仔留给他们的绝路。

穆思辰吩咐池涟和程旭博去做一件事,随后他自己乘上电梯,径直来到704号病房,打开房门,沈霁月正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等着他。

“你写下补充规则了?”沈霁月问道。

“没有,我们是需要规则,但需要的不是家属陪同出院的规则。”穆思辰说,“地下一楼出院登记办公室不可能是‘柱’的所在,这个疗养院里,没有任何一个房间容纳得了‘柱’。”

沈霁月微微一愣。

穆思辰告诉他:“在疗养院中,患者可以‘治愈’出院,医生骗来足量的患者就可以出院,家属成为医生就可以用医生的方式出院。

“志愿者出院方式不同,他们是表现良好后可以升职,每协助医生治愈一个患者,就能得到一对眼睛,当眼睛的数量达到10对以上,就可以升职,成为追随者,轮换到其他岗位工作,这也是另类的出院。

“所有人都想‘出院’,所有人都无法离开疗养院,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基于这个原则,你认为‘柱’在哪里?”

得到足够的信息,沈霁月略一思索便猜了出来:“是疗养院本身。‘柱’的力量是分散的,充斥在疗养院每个角落。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之前接触过的‘柱’,都是有具体位置、具体形态,它不应该是分散的。”

穆思辰说:“我没见过别的‘柱’,我不知道它的具体样子。但如果这里的‘柱’与你熟知的不同,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大眼仔的能力特征。”

沈霁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眼仔是‘天空之瞳’,祂的具体能力表现是视线,视线是分散的,可以充斥在一个空间每个角落里的。”

“如果是分散的,那我们之前做的牺牲和努力就全白费了。”沈霁月的青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不白费,视线的特征是,可以分散,也可以聚焦。”穆思辰说,“我们要想办法,让整个疗养院的视线聚焦在我们身上,聚精会神的,绝不旁视的。”

沈霁月不愧是在疗养院内潜伏了许久的病人,他略一思索,便想清楚该如何让分散在疗养院内的视线聚焦。

“要么制造大量的、不容忽视的绝望,要么制造足以打散绝望的希望。”沈霁月说,“可无论哪个都很难吧。”

穆思辰点头道:“所以我要大闹一场。”

“怎么闹?”沈霁月不解。

穆思辰神色决绝,握住沈霁月长满水泡眼的手,说道:“我要你污染我。”

沈霁月凸出的青蛙眼充满震撼。

“放心,不是足以将家属变成患者的那种程度,一旦你将我变成患者就会被污染吧?”穆思辰解释道,“我要我们两个的污染程度刚好到一个界限,我只差一点就变成患者,你只差一点就成为家属,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想一定是个疯狂的办法。”沈霁月笑了笑说,“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患者是可以主动污染家属的,否则姚望平也不会那么容易成为医生。

沈霁月将手掌放在穆思辰眼睛上,嘱咐道:“别闭上眼睛。”

穆思辰眼睁睁见那一手水泡贴在他的眼睛上。

奇怪的触感传来,穆思辰只觉得眼睛被温暖的水包裹住,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反倒有种舒适感。

很快,他的眼睛凸了出来,身上也长满可怖的水泡。

就在穆思辰觉得很痛苦时,沈霁月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