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足够了。
没等到谢斐发作,那厢几个嫔妃前后脚带着皇子公主们前来赴宴。
今上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除了已经十岁的大皇子,另外几个小主子都还只有三五岁的年纪。
孩子们成群结伴地聚在一起,是天底下头等热闹的事情。听到宫里设宴,有人陪玩,又能吃到平日吃不到的山珍海味,一个个都撒欢地往这儿跑,丫鬟嬷嬷们哪里拉得住,脚步声噔噔地从远处传来,震得地面都在晃动。
众人朝嫔妃、皇子们一一施礼,随后便听到宦官掐着嗓子一声高唱:“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沈嫣随众人一道侧身行礼相迎,半个眼神都没有再分给谢斐。
今日天朗气清,熙和帝谢烆头戴金丝翼善冠,一身玄青滚袖圆领常服,龙章凤姿,长身玉立,面容极为清逸俊朗。
他身边的皇后褚氏则着一身真红大袖服,上以织金云霞彩凤纹铺开,端的是瑰姿艳逸,明若朝霞。
皇帝行到水榭后便虚虚抬手,心情大好的样子,“诸位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耳边响起叩谢之声,沈嫣唇角微动,面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尴尬,只能将头埋低,做足恭敬的姿态。
帝后二人原本并肩上座,脚步在谢斐面前顿下。
沈嫣一抬眼,就看到皇帝面露爽朗的笑意,拍了拍谢斐的肩膀,“昨夜北疆传来捷报,北凉递了降书,此后向我大昭俯首称臣、年年纳贡,你父亲恐怕这几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话音刚落,整个水榭都鼓噪起来。
沈嫣自问整日下来面上的夷然控制得很好,直到听到这句话,瞳孔竟是忍不住微微一震。
谢斐更是眼色一亮,当即笑容漫溢,“当真?我……我父王要回京了!”
镇北王离京近十年,他有足足十年没有唤过一声“父王”,这两个字如今说来竟有一种拗口的陌生感。
皇帝笑道:“这半年来,皇叔连破北凉十五座城池,斩杀北凉太子和数十名勇将,从无败绩,为我大昭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大昭有镇北王,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啊!”
寥寥几句,教在场众人都心潮澎湃起来。
的确,这些年他们能在京中安逸自在地享受荣华富贵,全赖边境有这样一位战神坐镇,在座的有不少将门之后,都是自小听镇北王攘外安内的故事长大的。
皇帝往谢斐身前微一侧身,压低了声音道:“阿斐,这些日子你也收敛一些,皇叔回京……必然要检查你的功课。”
饶是平日不着四六的世子爷听了这话,耳后也泛起一层薄薄的绯色,他喉咙哽了哽,拱手道:“多谢陛下提醒。”
沈嫣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身边人强烈的心绪起伏,因为直到宫人布完膳食、众人举杯庆贺北境大捷之时,谢斐的手指仍然有些颤抖。
今上初登大宝之时,也是镇北王以一己之力打击多方蠢蠢欲动的势力,待拨乱反正,稳定朝局,又自请驻守边疆十年,如今更是大破北凉,说一句战功彪炳、威震天下毫不为过。
那是大昭百姓心中神一般的存在,普通人尚且如此,遑论谢斐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当然更是由衷的敬畏。
可她不知道的是,谢斐心中除了这份与有荣焉,还掺杂着从未有过的焦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