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世时,百姓称道,兄友弟恭,满朝老臣无不称之“蔼然仁者”,唯独在皇叔这件事的处理上自私了一回。
皇叔……的确是忠臣良将,父皇以兄弟之谊、忠孝之心和然诺之重绑架了他十年,令他做大昭最锋利的刃,最坚固的城墙,皇叔也照做了。
如今十年之期已至,他还会甘心为他这个侄子定国□□,辅弼左右,做他的至忠之臣、至良之将么?
乾清宫议事的功夫,谢烆几度失神,贴身的大伴汪怀恩提醒过两回才叫他回过神来,对殿中众臣皆以镇北王班师回朝心潮澎湃为由搪塞过去,殿中众人亦在等待。
不多时,殿外宦官拖长语调一声高喝“镇北王到”,众人当即转身相迎,而皇帝几乎腾地从龙椅上起身。
殿门大开,来人一身金蟒玄袍,高大峻挺,气势凛然,猎猎寒风中翻卷的袍服犹携塞北的风霜雨雪,燃着暖炉的大殿瞬间陷入一种冷峭砭骨的寒意之中。
“臣谢危楼,参见陛下。”
一道磁沉低冽的嗓音在耳边划开,皇帝面上难掩喜色,亲自扶起谢危楼的手臂,“皇叔快请起!”
谢危楼剑眉星目,仪表俊美,身量颀长挺阔,岩岩如孤松,傀俄如山岳,起身时要比殿内众人看上去都要挺拔威武,而皇帝本就是出了名的高大挺秀,今日殿上戴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竟才勉强与谢危楼齐平,肩膀也矮下去几分。
满殿官员见状,也齐齐俯身行礼:“臣等拜见镇北王殿下。”
谢危楼淡淡扫过殿内众人,抬手道:“诸位大人免礼。”
这十年来他亦时刻关注朝堂局势,加之与谢烆一直有书信往来,而南北直隶一直都有他的势力,当年的老臣如今处于何位,致仕的官员现状,年青一代出头的又有何人,大抵也了然于心。
叔侄十年未见,不予言表,谢烆几欲落泪:“皇叔为我大昭江山指麾万里,十年辛劳,此后北疆再无边患,实乃社稷之福,朕替天下百姓谢过皇叔!”
“保境息民为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谢危楼面色肃正,并无居功甚伟的志满意得,也无自居皇叔的骄恣傲慢,为人臣者的恭谨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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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斐与沈嫣用完早膳便在王府正堂候着了。
沈嫣就看见谢斐手边的茶添了又添,他心绪还是激动的,但下颚又绷得很紧,目光紧紧盯着厅堂外,仿佛能将那汉白玉镶边的蛟龙影壁看出个窟窿来。
沈嫣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其实内心早起了波澜,但紧张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她只需要等见到公爹,了解到他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
巳时,府门外突然有了响动,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开,细听来,连那盔甲摩擦的声音都出奇的一致。
“一定是父王回来了!”
谢斐霍然起身,大步迎到府门前,却未看到谢危楼的身影,原来是父王手下披甲执刀的精兵正在列队,不多时便已在整个王府外有序排开。
谢斐看到那迎面而来的领头将军,脑海中飞速地思索了一会,不由得惊喜出声:“你是荀叔叔?”
荀川看到谢斐时,眼前更是一亮,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一遍:“世子爷?十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