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尔西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在想，看啊，她脚踩在圣光沐浴之下的地方，这里是圣光教廷管辖之地。

圣光下却连知识都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何等可笑。

“魔法师大人，”奥黛尔西正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玛亚捧着沉沉的稻谷，笑容满面地奔过来对他鞠躬行礼：“这些稻谷已经成熟了，镇长爷爷让我来问您，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收割？”

相较于半年多前的瘦骨嶙峋，女孩脸上多了些肉，不再跟麻杆似的瘦到五官拖脱型。

虽然脸色还是蜡黄，头发乱蓬蓬的，可玛亚的眸光晶晶亮，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雀跃。

“收吧。”奥黛尔西从高处落下，“选出品相好的留下来做种。”

“是，魔法师大人。”

奥黛尔西看了眼这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小姑娘，她没有错过小孩儿眼底深处的崇拜和艳羡。

这种目光，她已经习惯。

米夫尔大陆上的魔法师凤毛麟角，即便是贵族，也要对魔法师保持尊敬。

这是属于魔法师的尊严，魔法师的地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你想学魔法？”

奥黛尔西静静看向玛亚，玛亚小脸一红，慌里慌张地摆手，窘迫低下了脑袋：“魔法师大人……”

“不用考虑其他的，你想不想学？”

奥黛尔西驻足停步，她□□的双脚遍布伤口和老茧。

长跑洗到发白，但自有一股沉静高贵的气度。

褪色斑驳的衣袍遮掩不住苦修者沉淀了风霜雨雪的气度，反而更让人觉得面前女子巍峨如高山，气度凛然。

玛亚失落地摇摇头，眼里有自残形愧的卑微，好像她做错事一般，“我是个农奴。”

她们这种罪人，生来原罪，没有成为魔法师的资格。

奥黛尔西好像只是随口问问，淡淡移开目光，她拄着捡来的粗壮树枝，像个普通人一样慢腾腾走过凹凸不平的乡间小路。

苦修者悲悯的目光扫过曾经破败的小镇，此刻，她视线中的小镇依旧破败却已经热闹起来。

这里住了上百人，过去几个月陆陆续续有逃难平民和奴隶跟着住下。

他们为这座小镇带来了生机和热闹，让破败的建筑物都带上了勃勃生气。

奥黛尔西对小镇上的管理不感兴趣，她让镇民们自我管理，选出了个镇长干些杂活，自己只研究土地和新的圣光道路。

奥黛尔西慢条斯理走向小镇，路上不停遇见穿着破旧的镇民。

他们大多衣衫破旧脸色蜡黄，但会远远驻足，隔着一段距离拘束又卑微地跟奥黛尔西问好。

奥黛尔西又问了几个人，想不想学习魔法。

年长者诚惶诚恐，噗通跪倒在地毫不犹豫，匍匐着吓到浑身颤抖。

年纪小些的孩子眼里涌现兴奋与渴望，但很快被大人拖拽着跪下，得到了呵斥和责骂。

奥黛尔西皱起眉头，心中更觉得沉重。

她想寻条众生平等的路，可似乎没有人愿意给她机会。

帝国教会和曾经的同伴们把她当成疯子，认为她是圣光的叛徒，米夫尔大陆的异数。

是该送上绞刑架的女巫，她已经跟那些黑暗魔法师没有任何区别。

是教会和帝国抓到后都要赶尽杀绝的背叛者，是所有城市的威胁。

奥黛尔西的路，跟大部分既得利益者背道而驰。

她想要拯救的对象，这些民众感觉不到苦修者的好意。

他们看不懂黑暗魔法师的行事，把她的行为当成是黑暗魔法师的诡异和恐怖。

一个个会像老鼠鹌鹑似的遇到任何事就低头跪地，匍匐着恨不得扭曲钻进地缝，把自己卑贱到了尘埃里。

随随便便来个人似乎都能在他们脸上踩一脚。

这不是奥黛尔西想要的未来。

可她，不知该如何做，她寻不到前路。

苍茫大地，好似只有自己一人踽踽独行，前后左右都是背向她行走的身影。

学生们虽然追随她，却还年轻着，不懂奥黛尔西所做事情的真意，看不到那么广远的未来。

奥黛尔西也看不到，她在走一条无人走过也不知是否能成功的路。

或许明天就倒下，或许也能看到光明。

总之，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