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什么哭呢？
老太太看着奥黛尔西不停用手擦拭眼泪，瞪着眼，一脸忧愁愤怒。
她似乎想把眼泪憋回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老太太没继续劝，嘟嘟囔囔说了句：“哭吧，哭过就好了。”
“憋着也不好。”
奥黛尔西很想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她想，可能是这街景太完美。
阳光似乎都比米夫尔大陆的更暖，她才控制不住了。
奥黛尔西没有进入热闹的街道，她也没有进入拥挤的人群。
她在人群外，体会着这种快乐和愉悦。
静静地看了会儿，奥黛尔西捏着老太太送的心型气球，沿着上次走过的路，坚定地登上阁楼。
上回来临近半夜，阁楼门关着。
这一次，奥黛尔西手刚一碰触到木门，门便吱呀打开了。
奥黛尔西心跳了下，觉得失礼，欲开口道歉。
抬头发现阁楼中人来人往，空空荡荡的地方几乎坐满了人。
他们有的在书架前翻翻找找，挑拣着想阅读的书籍，有的站在阁楼小窗前欣赏风景。
角落里坐着位年逾六旬，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发觉了奥黛尔西的注视，将目光慢悠悠转了过来。
老何同志在发觉一楼店里坐了惹不起的大神后，立刻就离开了。
他不想冲撞到那位，本来想就此离去，可又有点好奇心，就跟着大家一块上来了。
阅览室相较于一楼饮品大厅清净许多，老何慢悠悠喝着凉茶，目光在赤脚而行的奥黛尔西身上转了好几圈儿，眼神微有些变化。
有意思。
这凡人……有点意思。
老何神格特殊，力量的攻击性不强，但相较于其他的规则神灵，老何的能力与众不同。
他一眼看出立在门口的苦修士不是起源星的凡人。
“进来吧，年轻人。”
老何微微抬起茶盏，他温和地示意奥黛尔西坐过来，笑容和缓，带着善意地解释：“今天是中秋节，这里在举办品鉴会，所以人多了些。”
苦修士啊……他当年也是从苦修士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没人比老何更清楚苦修士的路有多艰难。
这年轻人瞧着只得三十多岁，却已经历经风霜。
她身上隐隐约约有灵性滋长，想必身有奇遇。
“您好。”
奥黛尔西有些慌神，可她不能走。
小心翼翼踏入阁楼，奥黛尔西连踩地的声响都不敢太大，怕引起其他人注意。
神祇开的座谈会，那这些来来往往、看似平凡普通的都会是人吗？肯定不是啊！
奥黛尔西心肝都在发颤，生怕打搅了神灵们的座谈会。
没有在此地遇见熟悉的店长，奥黛尔西也不敢开口。
她小心翼翼坐下，雀跃的心慢慢下沉。
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询问这位和善的老先生，店长在哪里。
老何观察着奥黛尔西的神情，发觉她眉目中隐隐笼着的忧愁悲苦。老人家抬了抬老花镜，语带笑意：“你是怎么过来的？”
奥黛尔西微微躬身，诚实回答：“蒙神恩赐。”
神？恩赐？
老何心有点颤抖，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撞上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唉，这该死的好奇心，迟早有一天把他害死！
起源星辰无法动用规则之力，越不过起源星辰的力量界限，神祇都无法动用规则之力。
连识别其他人到底是人还是神都做不到，别说是拉个凡人进起源星了。
本来，低位神祇不可能识别出奥黛尔西的不同。
但老何不一样啊，他特别喜欢作死。这不，自己撞上了？
神的神念刹那千万遍，老何推测出了无数种可能。
刚才，一楼饮品店突然散发出威压的强大神祇，还有这破开起源星辰力量轻，而易举将其他宇宙之人带过来的能力……肯定是店里的存在干的啊！
不行！
他千万不能被那位存在发现！
可这凡人……
老何眼神微转，不动声色地引导奥黛尔西：“你可是有困惑？”
奥黛尔西并未有太多隐瞒，她诚实而又诚恳地讲述了自己的疑惑，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困窘。
“我好像进了一个死胡同，没有人能拉我出来，我自己不想出来，可如何破开其他人的墙壁呢？这是艰难无比之事。”
老何笑容微微收敛，望向奥黛尔西的目光中带了三分赞许。
老何并非天生神祇。
他是从苦修者一步步成长为神祇的。
因此，他从来不把自己当成神灵，而只是有些幸运成长为神灵的人。
这是老何的神灵起点，始终指引着他的前路。
“你何必要亲自给别人拆墙？”
“你觉得你与整个世界隔了重重围墙，不论是想要拯救的人，还是那些贵族，他们都不是你的同胞。可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之中没有人愿意自己走出墙与你战斗一起？”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
“你想要帮别人站起来，不如让他们自己站起来，你想要孤身一人对抗整个世界，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寻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你才能有坚实的依靠，彼此扶持着走接下来的路。”
老何起身，他走到书架最角落。
扑掉书籍表面的灰尘后，老何挑出一薄一厚两本书，递给奥黛尔西：“你是第一人，但不是最后一个。”
“努力吧，年轻人。”
“以前，圣光眼中或许不曾看到你们，可你努力后，终有一日，圣光会落到你的面前。”
想要照亮旁人前路的人，自己终将成为光。
老何在奥黛尔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惜，他已经不再是那束光了。
奥黛尔西虔诚恭敬地接过两本书籍，迫不及待翻阅开来。很快，整个心神都沉浸到书籍之中。
刚才那位和善的老者，言简意赅，言语中又藏着奥黛尔西读不懂的深意。
字字珠玑，厚重无比。
她以后或许能懂。
老何没控制住本能，见猎心喜，多言几句又后悔起来。
太冲动了！
他匆忙跑下阁楼，打算就此离去。
到起源星辰之前，宇宙大联盟流传着各种起源传说。
什么十步一神，五步撞鬼。
这起源星辰上看似平凡普通的人里隐藏不知多少伟大存在，老何之前战战兢兢，不敢冒头，就是担心自己冲撞到不该得罪的存在。
他今儿个出来散心，多少年也就一回。
可倒好，真给撞上一位。
“老先生，先生？”
“你忘记带伞了。”
鹿还真匆匆从店里追出去，将寄放在门边的遮阳伞拿给老何。
年轻女子笑容温婉，沐浴着傍晚的霞光，她轻声细语：“今天的品鉴会，您觉得如何，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老何只想立刻逃回自己的宿舍，闷上被子当宅家老头儿。
从今天开始，谁也别想让他再出门了！
“好的，感谢您的宝贵指点。”
鹿还真转身往店里走，想起这位老先生的气质，忍不住喃自语，低声的话语里带着浅浅笑意。
她想起了那位苦修士：“真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要是遇上，肯定很有意思。”鹿还真回想着奥黛尔西的气质，几乎与这位老先生一模一样。
年纪、样貌、国籍都有极大差别，可他们沉淀的气质有异曲同工之妙。
准备好逃跑姿势的老何身体僵硬，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
这位、这位看似年轻，还给他泡了杯茶的店长是……将那苦修者招来起源星辰的伟大存在？
嘶——
可笑！
亏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相当好，没有暴露出任何异样。
没想到这位店长早就看出了他的虚实，甚至，连跟脚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何僵硬着身体，拐出街道，用一种完全不符合老年人的快速度从傍晚的街区中溜走。
——城里好危险，我还是回局长宅吧。
老何来自偏僻荒凉的小宇宙，那里连生灵都没有多少，更别说是强大神祇了。
与他相识的大多都是小宇宙的规则神灵，大家抱团取暖，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老何向往外面的世界，想着去见识大宇宙的广阔和繁华，这才流落到银河系。
见识到了！
真见识到了！
那位店长该不会早就准备好了，要利用他给那位苦修者解惑吧？
可怕！
太可怕了！
老何心肝发颤，强制阻止自己继续想。
接下来一世纪，不，整个文明纪元他都不挪窝了！
就窝在宿舍和大门口，两点一线，哪儿都不去！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听说，这些伟大存在随便跑一圈，都会有球跟着炸。
老何边往回跑，边想着自己刚才有意无意对奥黛尔西的诱导。
欺骗对方把自己当成是那位存在的从神。
老何本意是弱化自己的存在，从而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现在想，他真是蠢货！当着那位店长撒谎啊……太社死了！
老何匆匆忙忙离开游乐园，晃悠出惊悚特区时，不经意撞上了个站在路边背对向自己的年轻女孩儿。
老何赶紧道歉，那年轻女孩儿转身，眼里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老何心里惊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叫声，一副被吓到魂飞魄散的狰狞表情：“呀！你这小姑娘怎么站在门边儿上吓人呢？”
“太不懂事了！这要是给我吓出个好歹来，你能负责任吗？还好我身子骨硬朗，你这要是撞上不好说话的，我现在就得带你去派出所，知道吗？”
老何装成一脸不愤的模样，絮絮叨叨骂着，但脚步不停，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很快离开了游乐园。
老何始终保持着愤怒的表情，打了出租车回局里。
直到踏入宿舍楼，老何黑沉沉的脸才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