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让已经学有所成的长子以各种方法击杀,收购各地妖物,生剖妖丹,和以妖血服下,如此能稍微填补下陈淮南已经漏气的身体。
他本身是怨灵转世,又承受了借运之术,早算不上是个人,于是这种方法虽然阴损,但果然起了作用。
这么一留,就强留了陈淮南一千余年。
只是最后仍抵不过命运之力,谁知他又另有际遇,得了身份很不寻常的云籁&30记340;妖丹。
陈淮南看着眼前白纸黑字的铁证,一时间如遭雷击,他难以置信,跑去问兄长陈剑西。
陈剑西正春风得意,因为弟弟好运气而登上城主之位,见东窗事发,一张脸沉沉的阴着,可看着弟弟因为愤怒而泛起潮红的脸,一声没吭。
他已经很久没在陈淮南的脸上看到那种健康的红润了。
他知道,陈淮南不会有事了。
之后的道路,他将步步高升,光明一片。
陈剑西将陈淮南囚禁起来,不准他离开屋子半步,可到底千年的兄弟情分,他不曾在任何地方上亏待陈淮南,要什么给什么,只是不准他出去。
而陈淮南,他一心要回九凤海的村落,一想起云籁失了妖丹的后果,就日日夜夜合不上眼,后来话也不说半句,只一心求死。那段岁月,他是靠着悟能寄来的忘忧散,在睡梦和清醒中沉沉浮浮,一点一点咬牙捱过来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月前,雾到城佛宝丢失,身为城主的陈剑西正忙得脚不沾地,又听闻陈淮南险些自寻短见成功,心有余悸之下,终于铤而走险,将人接到了自己身边。
当夜九凤夜袭,破绽才由此而出。
随着记忆被读取,陈淮南的眼角突然淌出一行泪,他张了张嘴,捧着云籁指尖的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对不起,对不起。”
他断断续续,除了对不起之外仿佛无话可说,无话可以辩解。
一直住在他体内的妖丹感受到云籁的气息,不受控制的破体而出,投入主人的怀抱。可就算这样,云籁苍白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好转,体内依旧死气沉沉,宛若被剥夺生机的枯草。
陈淮南的气息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他这具身体早已经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毁得七七八八,之前全靠云籁的妖丹苦撑着,妖丹一失,顿时出气多,进气少。
昔日如春风般的小公子早已变了副模样,脸颊只剩下骨架撑着,配上死白的脸色,甚至显得阴沉吓人,唯有一双眼仍是圆的,他竭力转身,求助似的看向薛妤,断续地道:“一切都是,都是我的错。因、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这跟云籁没有关系。”
九凤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经过这么一段下来,倒也没再提什么忘恩负义,要打要杀的话,只是瘪了瘪嘴,很不乐意地道:“云籁是日月花,钟天地之灵汇聚而成,承受的是四面八方的善意,手中一旦有了无辜冤魂,花开也到尽头了。”
“两年前,她找你时失控,雷电劈死了一名五岁的孩童和十几位妇女。”
陈淮南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瞳孔却渐渐涣散了。
“我这、我这一生。”
陈淮南头一歪,蓦的软倒在床边。
他这一生,从来没被期待,从来没被善待,唯一喜欢的姑娘,因为他的缘故,手染血腥,即将消亡。
什么福星,不过是一场弥天谎言。
云籁慢慢弯下腰,凑上前,仔细地帮他整理鬓发,一双冰凉的手替他合上眼,做完这一切,才难以承受似的记闭了下眼,下一刻,身体像个破碎的琉璃娃娃般,从四面放出散漫的灵光来。
“为了个男人。”九凤冷然看着这一幕,似乎有极大的怨气:“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我是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九凤,谢谢你。”云籁却倏地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她轻而快地交代起一切,事无巨细:“我死之后,你将妖丹拿走,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
说完,她又看向薛妤,曼声说:“佛宝是我用术法蛊动寺里和尚偷的,放在殿后的屏风里,是为了暂时保我寿元所用。你等会将东西带回去吧。”
她话音落下,一朵纯白无暇的花“啵”的一声在空气中绽放,将两人交叠的身影包围住,渐渐在众人化作无数点灵光,消失了踪迹。
“淮南。”
最后回荡在空旷室内的,是女子低而轻的一声叹息,“我不怪你。”
我爱你,我将携带人间日月,四季春风来爱你。
这样的结局同时出乎九凤和薛妤的意料,空荡荡的殿内,一颗散发着璀然金光的妖丹悬浮在九凤面前,她眼中闪过强烈的挣扎之色,恶狠狠地道:“为了这件事,我在这破洞里住了近半年——”
拿这点利息,真还算少的。
“妖丹一没,他们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九凤那手都伸到一半了,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颤了几颤,愣是没能下得去手。
“诶。”半晌,她看向薛妤,不客气地道:“要不要一起跟我做件事,需要耗你一点灵力。”
话音才落,九凤便自嘲般的笑了下,“算了,你们这种圣地的传人……”
薛妤抬眸,眼里清冷冷的看不出情绪,她打断九凤:“可以。”
九凤后半截话顿时噎在喉咙里。
薛妤静静垂下眼,褪去手套,露出一对白玉似的手掌,她朝后吩咐:“朝年,以我命令,传下旨意,雾到城城主陈剑西手段下作,德不配位,现夺去城主之位,即刻押回邺都待审。”
她话音中,手段之强硬,连九凤都为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