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哑巴了,他苦着脸,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怎么局势就到了现在这一步。
邺都天正亮着,因此能将大阵内的一切看得清楚。
薛妤的身影很好认,她低着头,蹲在地上比划,许允清就在她身侧。
两人靠得近,从侧面看,像是在拥抱。
溯侑一瞬间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他披着宽大的衣裳,手举起来,伸到半空中的阵法上,再被灵罩啪的一声打回来。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
溯侑慢慢地垂下眼,看着自己被削掉一块血肉的手掌,鲜血往外喷溅,他恍若未觉,心中的一道豁口却越裂越大,直至江水倒灌,何坝决堤。
灵阵随灵阵师的心意变幻。
此举只有一个意思,她在防着他。
为什么。
因为……许允清吗。
拉扯到极致的神经绷开,被最后一根稻草碾碎。
溯侑盯着地面上的鲜血坑洼看了半晌,眼中的金黄色极速褪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深邃浓黑点亮瞳仁。他侧了下头,再看远处那对人影时,已经没有几分理智。
去破阵,将她抓过来,将她锁到天攰的笼中,什么天下苍生,什么山河安稳,从此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他就守着她,谁也不能见,谁也不能看。
什么侧君,什么侍君,她想也不能想。
除非他死。
溯侑身上的气息一瞬间攀到顶峰,隋瑾瑜和九凤都正色起来,彼此对了个眼神,准备在他情绪彻底失控时联手将他敲晕带回去,但几乎就在他们以为他要出手的时候。
溯侑重重地拽下自己脸上的面罩,冰冷的指尖一点点碾过上面尚未长好的狰狞伤疤,像是在借此提醒自己什么。
隋瑾瑜看不下去,他行至溯侑身侧,道:“十九,回去吧,跟哥哥回去。”
溯侑重重地垂着眼睫,心中的念头一重重过一重,他竭力告诉自己。
薛妤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轻易和别人在一起。
她说喜欢他,那就是真喜欢。
但无济于事。
他太没有安全感了。
薛妤从来没说过任何承诺的话,没有说要成婚,没有说以后,更没有说什么只要他一个。
从始至终。
半句都没有。
移情别恋,另寻新欢,这些在他脑海中绕了几天又被强行压下去的字眼现在疯狂反扑。
他真的,没办法不怕这些。
“走。”溯侑抚着自己的脸,在气息紊乱到极点时霍的回头,字音躁得像一捧滚热的沸水,他重重地咬着尾音,像是在安慰自己:“还、有……两天。”
在铺天盖地的动荡杀意中,他艰难地抓着最后一点虚无的东西。
他唯一记得的是,他现在的样子虚弱,狼狈,形如鬼魅。
薛妤绝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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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内,薛妤看着终于展露雏形,融合成功的苍生阵,慢慢笑了下,抚着身边的树干起身,许允清正好端着碗递到她跟前。
这几天下来,许允清嘘寒问暖,见缝插针,随着苍生阵融合加速,他的意图也越发明显起来。
明显到薛妤都察觉到了。
她招手将苍生阵收入袖中,避开许允清递过来的汤药,皱眉在一边的凉亭坐下,又朝许允清比了个手势:“你坐。”
许允清在她对面坐下,样子颇为紧张。
薛妤不习惯弯弯绕绕,她问:“你想留在邺都?”
许允清一下挺直了脊背,他看上去十分紧张,低声道:“若能常伴殿下左右,是允清的福气。”
“为什么。”薛妤掀了下眼,平铺直叙地陈述:“你并不喜欢我。”
许允清一下抬眼,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对话,整个人有刹那间的不知所措。
“我确实心仪殿下。”许允清很快镇定下来,他认真道:“殿下是灵阵师一脉走在最前沿的人,我仰望有之,爱慕有之。”
“殿下和妖族新任君主的事,在三地盛会时,已然传遍,我亦有所耳闻。”他看着薛妤,道:“许家献上数万年底蕴,并不争皇夫之位。”
如此知情识趣,以许家的门庭,确实算是一退再退了。
薛妤置若罔闻,她慢慢站起来,看着那张刻意打扮过的脸,道:“我不能伤害溯侑。”
许允清张口欲言。
她看着渐沉的天色,将话补充完:“我心里有他,确实没办法再去喜欢别人。”
“一个,就够了。”
“许家若真心想投诚,找君主走该走的流程,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