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积安哦了声,“那别愣着,赶紧传话叫准备上吧!”
长满寿缩在抱厦里搓手,他才料理好了乾清宫的差事过养心殿来听使唤,正巧遇上敬事房交代话。宫里上值有定规,皇帝进膳到翻牌子期间有专人伺候,因此大家都闲着。天儿太冷,宫女太监分了值房,各在两处烤火取暖。中间隔一张厚毡,隔壁有点动静也都听得见。他从门帘边上的缝隙往屋里瞧,素以正低头纳她的鞋底子。耳门大的人,泥塑木雕样儿三不管。
他有意叫住了赵积安,“走宫?谁这么大脸子?”
赵积安哼啊哈的,压低声道,“是静怡轩的和小主,就是见天儿清水脸子的那位。那位小主贼抠门儿,手指头缝里不露半点财的。这回敢情是要出头,怎么发恩旨叫走宫了?”
说起走宫确实是件体面的事,别人洗干净剥光了,大褥子一裹抬进门来。走宫的不是,走宫能穿衣裳,跟着敬事房太监,带着贴身的宫女儿,大大方方从门口进来。一般是有荣宠的才能这么得脸,宫人们的常识就是谁走宫,说明谁红了。
不过长满寿倒不这么看,“咱们主子丁是丁卯是卯,上回赊了账,这回得惦记着还回来不是?也是瞧人家小主可怜见儿的,冷落一回,再捧一回,两不相欠嘛!”
门口说得热闹,素以全听见了。这些太监真是人嫌狗不待见的,背地里胡天胡地瞎说,也不怕拔舌头!主子临幸宫妃原就该当,走个宫嘛,值当他们说三道四的。她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看事,可谁来告诉她,心里沉甸甸的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低头掰镊子拔针,劲儿使歪了,往边上一挫,针断了。她长长叹口气,捧着鞋底发愣。边上那贞拿肩顶顶她,使了个眼色,没说话。她醒过味儿来,勉强笑了笑。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吃错了药了。主子翻牌儿关她屁事,她还不高兴上了!
探身搬笸箩来,从里头翻针线盒子,挑根针就着蜡烛光穿线,那贞笑道,“灯下纳鞋底,你好眼神儿。年轻不省着点用,等上了年纪就不顶事了。”
素以还没张嘴,琼珠先接了口,“姑娘长得好,甭管宫里宫外,横竖吃香。竹竿胡同那些个傍家儿1,功夫到了,肚子里没墨水,手上活计也不上台面,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她一开口就没好话,竹竿胡同都是从了良的粉头,大多有两个得意的老相好,靠着和人暗中来往过日子。好好的,拿那些下贱的官妓和御前女官比,她存的什么心?那贞也听不过去了,板着脸道,“你这是作践谁呢?这种污言秽语出口,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琼珠尤不自知,“我不过凑嘴一说,别当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