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头都活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攀比。有的无比懊恼,“我早想要一匹雪缎,倒叫您抢先了一步。”
走在邻近的一位主儿也不知是哪个宫的,偏过头来问素以,“礼贵人,怎么没瞧见您挑呀?”
没等素以回答,边上人阴阳怪气的接口,“怎么能短了礼贵人呢!万岁爷和主子娘娘自然另有赏赉,您就别操心了,吃咸了仔细齁着。”
素以想呲达那位两句来着,后面一溜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是个小太监。到她跟前托着红漆雕花食盒往上一敬献,也没说什么就打千儿退下了。
大伙儿都看在眼里,静嫔脸上笑得极灿烂,怕人不知道来历,有意无意的解说,“皇后主子的小厨房今儿又做了新点心?说起来那蒙古厨子手艺真不赖,花样也多。你前阵子不是抱恙么?如今才大安的,瞧脸都瘦了,多吃点儿。我那儿小厨房里厨子会炖汤,下回我让他炖个柴鸡给你补身子,啊?”说着又一莞尔,挽着宫女的胳膊,花摇柳颤的走远了。
素以没放在心上,一行人出夹道各走各的,眼不见为净。鼓儿捧着食盒翻白眼,“瞧她们那股子酸劲儿!就不愿意看见万岁爷待主子好,背后连皇后娘娘都敢喧排,真了不得。”
“管那些人做什么!你不搭理她们,她们也就消停了。”素以悠着步子出百子门,长春宫到庆寿堂有程子路,最近的道儿就是从漱芳斋那儿的戏台斜插过御花园。她不爱传辇爱步行,沿着北五所门前那条夹道绕过颐和轩,再往前就到家门口。
往常走惯的路,今儿看着不大相同了。天一回暖花草树木都发了新枝,冬日萧索的景象过去了,又是一派欣欣向荣。她喃喃问兰草,“万岁爷走了多会儿了?”
兰草掰手指头,“正月十二出去的,到明儿就满一个月了。”说着往前凑,小声道,“主子,奴才问您个话。”
素以转脸瞧她,“什么话?”
“奴才进庆寿堂上职前姑姑有过吩咐,贴身伺候不单要留神主子吃穿,最要紧的是仔细主子的身子。”兰草咽了口唾沫,“奴才记得主子初七来的月信,今儿十一,过了有五天了。宫里太医不是在各处开平安帖吗,到时候咱们让仔细号个脉,没准儿有好消息也说不定。”
素以呆呆啊了声,“不能够吧!”
兰草又咽口唾沫,“万岁爷正是春秋鼎盛嘛!”嘴上没好说,主子爷下江南前是倒着走宫的,不是嫔妃上养心殿,是他过庆寿堂来。来了一住就是一夜,一夜里头几回……还真说不上来。敬事房的人不用掐时候记档早跑了,就剩她们和御前几个太监值夜。值夜得轮流站班儿,横竖她起来换人时老听见里头有动静。究竟怎么个动静不细述了,总之就是那么回事。万岁爷勤勉,十回里就算有一回中也该怀上了,所以没什么不能够的。她啧啧的咂嘴,“要是真有了多好啊!您想想,万岁爷知道了不定高兴得什么样呢!他老人家看重您,您的阿哥能和别人一样吗?再者宫里晋位大多时候就靠这个,您遇了喜,肯定一气儿晋个妃,到时候看谁还敢挤兑您。”
素以觉得不靠谱,月信晚几天是常有的事,不值当大惊小怪。听说怀孩子要吐的,她可什么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睡睡,过得十分滋润。不过心里希望他高兴是真的,就像立了大功报喜讨封赏似的,那得多得意啊!她徐徐吐口气,“这么的,别声张,先叫御医诊了脉再说。其实一个月也号不出来,有了倒好,万一没有,宣扬出去叫人笑话。”
兰草道是,和鼓儿相视一笑。她们做丫头的可就盼着主子出息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日后走出去腰板也能挺直溜喽。
三个人缓步进了御花园,刚过半个园子,迎面看见个孩子飞也似的窜了过来。后头几个太监挫着步子追,边追边叫,“我的好爷,您慢点儿跑!哎哟祖宗,仔细摔了!”
那孩子六七岁光景,细长条儿,有点瘦。腰上扎根黄带子,左右两侧有葫芦活计,一看就是位阿哥爷。素以避开点打算让他过,可天家的孩子就是和外面的野孩子不同,到她跟前刹住了腿对她做揖,“给礼贵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