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忙理了理衣裳,带着玉华往沁芳园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六儿道,“你吃了饭来替玉华,晚上我带你出去逛逛。”六儿高兴得应了,这才穿出月洞门去。
等到了老太太院子正屋,里头女眷已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老太太旁边坐了位七十上下老妪, 头发已白了大半,额上戴着遮眉勒,嘴角微有些耷拉,头仰得高高,以至于瞧人都带着三分盛气。谢老太太招呼毋望来,同那王老太太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儿,叫春君。”
王老太太睨斜了一眼,勾了一边嘴角道,“我头里听说你们把刘家姑娘接回来了,可就是她么?”
毋望强忍着反感给她福了福,那老太太不咸不淡嗯了声,又施恩似拉过她下手女孩儿道,“这是我家春锦,姑娘认识认识罢。”
大太太打圆场,笑道,“一个春君一个春锦,倒像是姐俩。”
屋里人皆都附和笑,各个笑得有深意。毋望看那王春锦,比她矮了小半个头,五官尚周正,站那里竟佝偻着背,脸色也有些发白,像是有不足之症,稍站了会子还微喘起来。
毋望和她见了礼,忙请她坐下,只听王老太太道,“我看些把日子定下来罢,大家都怪忙,我家保哥儿才升了按察使司副使,家里好些个应酬,若这会子定了,过了礼,行哥儿也好帮帮他老丈人忙。”
这话说得吴氏脸都绿了,还没做他家女婿就想着要派慎行差使,他家爷们儿都死绝了不成一个副使,四品官,和大老爷同阶,又不是三公三孤,竟还拿来说嘴和他家做亲倒像是慎行高攀了似,瞧人都用鼻子眼儿,吴氏显然不干了,转眼看谢老太太,暗摇了头。
谢老太太丢了个“算你聪明”眼色,冲王老太太笑到,“你怎么还是这么个脾气?急得这样做什么,也叫孩子们见个面,姐儿也看了我们行哥儿,万一不合眼缘,咱们大人定了有什么用。”
那王老太太是个极人,听了这话哼道,“他们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自然大人定了就定了,他们还能说不么?反了天了”
芳龄脸上现出愤恨来,反观那王春锦,不喜不悲,好像所说都与她无关,坐椅里只低着头。毋望登时觉得热起来,小小打起了团扇。
谢老太太道,“今儿请你们来是为咱们几十年姐妹叙旧,顺便叫孩子们认人,你倒好,竟要弄成定亲宴,没得叫姐儿害臊。”
王老太太许是也意识到了不妥,讪讪然笑笑,端起茶盅喝口茶道,“行哥儿哪里去了?”
吴氏道,“到他师傅府上送节礼去了,这会子也差不多回来了。”
王老太太注意力又转到毋望身上来,眯着眼扫了扫道,“姑娘生得好相貌,北地那样苦寒之地竟还养得这样好,我前儿听说,回来是每天拿一两燕窝养着,可是么?”
毋望并不搭话,谢老太太道,“你还听他们胡浸我们姐儿相貌是燕窝能养得出来么?我那四丫头你是见过,这孩子可不像她母亲么。”
王老太太细端详了,点头道,“是像,依我看倒胜过些去,我常替四丫头可惜,都是命不好,嫁了那样爷们儿。”
毋望气血有些上涌,竟当她面说她父亲,这么个什么样恶毒老太婆才要站起来回嘴,谢老太太悠悠道,“头里你可不是这么说,你常夸我这四姑爷有出息,年轻轻就做了太仆寺卿,后来做什么遭了难你也知道,我记得当年常遇春大人还是你家远亲呢,我这姑爷都砸他手里了。”
王老太太哑口无言,毋望方觉解气,这时芳瑕打了帘子进来道,“来看呀,爷们儿们露台上做兔儿爷呢,做得有一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