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没有做成,因为西门吹雪及时赶到,弄醒了陆小凤。
西门吹雪花了半个月时间顿悟,把剑道打磨的愈发圆融,境界更上一层。
他看过苏叶留下的先天功,已隐约对自己未来的剑道之路有了模糊的想法,但这一点需要大量的训练和生死之间的感悟,才能做到。
于是他出关来找陆小凤了,同为猎物,大家似乎觉得陆小凤更好欺负一点,再加上他身边总是有奇奇怪怪的麻烦,也总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
没错,西门吹雪已经不走什么无情道了,而是入世再出世。
可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没有一个凡尘俗世之心,真的让他像一个普通人去生活,反而不美。
那何不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去看人世间的是是非非。
只要人不笨,总能从这一出出闹剧中,感悟到人生的真谛。
所以西门吹雪遵循了以往的作风,没有任何改变,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需要陆小凤拿胡子来换,也会主动去帮忙了。
而这一主动,就恰好帮了陆小凤。
在晕过去前,陆小凤是绝望的,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太平王父子的结局,肯定是子杀父,然后太平王世子彻底疯了,要么自杀,要么成为江湖和朝廷的毒瘤。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不谨慎。
但好在,主角光环一直在,西门吹雪在他被弄晕后没多久,就出现了。
醒过来后陆小凤是万分庆幸的。
两人一起赶往太平王书房,正好看到了宫九一剑刺向太平王,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谁会防备太平王世子呢,就连太平王也是,虽然知道儿子误会了自己,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想到,唯一的儿子想要杀自己。
也因此,宫九这一剑是必成功的。
然而兴许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丝迟疑,让这一剑不那么快,不那么稳,倒是被刚刚赶过来的西门吹雪一把截住了。
陆小凤松了口气,看着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其凌厉的气势,把整个空间割的支离破碎。
没人敢靠近他们,就连陆小凤也不敢,因为那无处不在的剑气,和随意变幻,姿势莫测的剑招,会把人变成几段的,所以他绝对不会上去冒险。
这时太平王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九儿,你为何这样做?”
宫九被这一询问,顿时气血翻涌,怒气上涨,这是他不可碰触的逆鳞。
但凡只言片语,都可以把他的理智击垮,宫九完全不顾还在与西门吹雪对战,直接撤了剑招,转身愤恨的看向太平王,“你这个老贼,难道你忘了二十年前,你亲手谋杀了母妃?居然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后撤得太果断,西门吹雪都没反应过来,剑尖直接刺入宫九的背后,顿时鲜血淋漓。
好在西门吹雪已经能运转自如,生生停住了手,没有让剑更进一步,把他刺个对穿!
宫九完全没在意自己受伤,反倒是太平王,见此吓出一身冷汗,“九儿,你没事吧。”
他忙上前想要看看宫九的伤口,被他一把推开,“滚,别碰我!难道你没有一点点后悔吗?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还能心安理得地当王爷,既然天不给你报应,我就替母妃报仇!”
太平王焦急的看了眼宫九的后背,闭了闭眼,沉重的道,“九儿,你误会了,你母妃不是我杀的。”
“呵呵呵,你以为我会信吗?”宫九嘴角流出鲜血,不是因为受伤,仅仅是因为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借此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这个虚伪的男人骗了。
“你就是为了军费吧,母亲死了,你就可以娶这个女人,然后得到大笔军费,掌握军权,哈哈哈,多可笑的朝廷,你这样的人,居然大权在握。”宫九的脸色渐渐冷厉下来,“你,王妃和玉屏,你们都得死!”
宫九的眼珠子渐渐充血,人也不正常起来,变得癫狂。
陆小凤意识到不对,立刻上前想要点住他的穴道,然而却完全无法靠近,只能焦急的看向太平王,“王爷,有什么误会,你倒是快解释啊!”
再这么下去,宫九又要发病了,这次可与其他任何时候不同,简直是奔着完全发疯去的。
太平王闭了闭眼,看了周围人一眼,知道这件事再瞒不下去了。
“你母妃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他语气沉重地道。
“什么?”宫九一顿,血红的眼睛看向太平王。
太平王脸色凝重,“她是敌国郡主,被派来刺探军情的,为了能更好的接近我,伪装成本国平民女子。我当时并不知道,和她成婚后生下了你,几年后,我发现了不对,就把她软禁在王府。一是不让她再接触到更多的情报,二也是保护她的安全,要是被人知道,她必死无疑。”
“王妃她也是愿意的,一直安静待在王府里,可敌国的其他奸细不愿意放过她,甚至打算把她的身份曝光,这样一来,朝廷也不会放心让我掌兵,他们可以趁着临阵换将的工夫入侵边关。我是太平王,守护江山是我的职责。”
说到这里,太平王抹了一把脸,语气里满满都是悲痛,“你母妃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她自尽了。她是自杀的,等我知道后赶过去,就已经来不及了。”
“不可能!”宫九不相信,“明明,明明我亲眼看到你把刀子捅进她的肚子里。”
“她一心求死,但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刺进去一刀后,就痛得无法自拔,她哭着求我,求我给她一个痛快……”太平王再也说不下去了,当时,他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妻子,那种痛苦和煎熬,回想起来,至今还痛彻心扉。
他总是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如王妃的意,让人找了大夫,或许王妃还能活下来。
更或者他想到更好的办法保护王妃,让她免于被敌国奸细打扰,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可如果只是如果,王妃苦苦哀求,“王爷,求您了,为了九儿,九儿不能有一个敌国郡主的母亲。本就是我的错,不能因此毁了九儿,王爷,我好痛,求你了。”
太平王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力保护好她。”
宫九怔怔出神,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这一刻他觉得极为荒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明明是亲眼所见,结果现在告诉他,全是假的。
那他这么自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从亲眼看见父王杀了母妃,宫九就夜夜做噩梦,内心极度痛苦,挣扎在复仇和想要弑父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最后他受不了了,只能一宿宿睁眼到天明,只有临死前的晕倒,才能让他休息片刻。
于是他喜欢上了自,虐,只有极致的痛苦和濒临死亡,才能得到一瞬间的解脱。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结束这一切!
杀了太平王为母妃报仇,然后再杀了罪恶的自己,抹去这恶毒的灵魂。
然而可笑的是,真相居然是这样,误会,一切居然是误会。
母亲是自杀,还是为了他的未来自杀,他宫九才是罪魁祸首,他有什么资格复仇?
宫九喃喃,“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不生多好!”
这罪恶的一生,害死了母亲,还差点亲手杀了父亲。
太平王听到了,浑身一震,随即愤怒道,“宫九!你是我和王妃心爱的孩子,是我们唯一的骨肉,我们从不后悔生下你!”
宫九愣愣的,“不后悔吗?为何不后悔!”
明明该后悔的,生下他这么一个天生反骨,大逆不道的儿子,正常人就该打死了事。
太平王轻轻一叹,“王妃当初怀孕的时候,本王和王妃都欣喜若狂,满心欢喜迎接你的到来。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事,我和你母妃也是爱你的。”
宫九在颤抖,全身都在发抖,有后悔也有激动,更多的是后怕。
太平王想要上前,拥抱自己的儿子,可前进了一步,还是停下了,两父子就这么站着,隔着几步的距离,彼此相望。
这几步是十几年隔阂带来的鸿沟,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裂痕,但至少这一刻,两父子都释然了。
他们再不是仇人,而是纯粹的父子。
宫九问,“你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无论我如何问,都不回答,还把所有的老人都调走了,生怕被查出来,就是不想朝廷知道吧?”
“圣上一直知道,王妃自杀后,我就给圣上上了一道密折,圣上准许我隐瞒下此事。当时时局紧张,还是抵御外敌的关键时期,圣上和梁太傅做主,既往不咎。”太平王道,“我瞒着,是朝廷反对我掌兵的人太多,和他们扯皮太过耗费时间。”
“那现在呢?你说出来不一样会被人攻讦。”宫九道。
“无妨,边关暂时安稳,军中将领也已经历练出来了,他们都是圣上的人,只要平稳交接,我卸下这门差事,边关也不会有事。”太平王道。
宫九嘴角微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舍得?当初为了这军权,你都可以卖了自己的婚姻。”
说到底,宫九对于太平王半年后另娶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太平王看了一眼王妃和玉屏公主,没有说话。
这时王妃缓缓走上去,说出了一件密辛,“其实,玉屏并不是王爷的女儿。”
“什么?”众人皆惊。
太平王见她都说了,也就没有隐瞒,“在我来边关之前,一直是李勇将军在死守,他坚持了三年,耗尽了城中粮草和最后的士兵,才堪堪守住了这座城。不过所有的将士都牺牲了,而王妃是李勇将军的遗孀,并且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当时并不在边关,一直在家乡帮助游说筹集军饷,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家。”
“我原本是富家千金,家里良田千亩,父亲和兄长经商有道,他们也疼爱我,不愿意拿我去攀高枝。”王妃微微一笑,回忆起过往,嘴角露出甜蜜的笑,“韶华那年,我去郊外的寺庙上香,遇到了劫匪,是李勇路过救了我。我们一见钟情,父亲知道后,为我们筹办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