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消息最为灵通的,无疑就是来兴酒馆了。
这里是汴梁一处江湖消息集散地,在这可以购买到大大小小各种消息,只是真假难辨,得细细甄别,且酒馆里卖消息的人众多,每人的侧重点不一样,对同一件事的看法自然不同。
不一定是错的,但绝对不是百分百真实。
苏叶到的时候,白玉堂已经在了,显然从昨晚离开,他就一直在这里。
酒馆当然不只有酒,还有赌,白玉堂坐在一张赌桌前,面前是高高堆起的碎银山,赌了一整晚,他赢了无数银钱。
对面的庄家由于输得太多,早已满头冷汗,偏又不敢撂挑子不干。
因为白五爷的武力和性格人尽皆知,他深怕五爷不尽兴,直接砸场子。
输点钱是小事,要是场子被人砸了,导致那些贩卖消息的江湖人觉得这里不安全,进而重新找个地方,那损失就大了。
要知道消息买卖,酒馆可是收五成的,这比开赌场还赚钱,而且是无本的买卖。
苏叶几年前来过这里一次,就是个普通的酒楼,和其他正经酒楼没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这里的酒是烈酒,这里的下酒菜是一场场热烈的赌局。
这里赌局的筹码可以是金银,也可以是个人掌握的消息,全看下注双方觉得值不值了。
苏叶猜白玉堂来此,也是打听消息来的。
她出声喊道,“五爷,好巧又见到了。”
白五爷懒洋洋抬头,“一点也不巧,这次五爷我可是赶在了你前面。”
苏叶失笑,白五爷还是这么有胜负欲,“既是如此,那五爷可打听到了什么?”
白玉堂颔首点头,神情骄傲,“自然,那厮的全部消息尽数掌握。”而且还都是他赢来的,毫不费力。
“这再好不过,五爷果然厉害!”苏叶奉承道。
对此白五爷很受用,双手一推,把面前的碎银全推到了桌子中央,语气淡淡道,“这些赏你们了。”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对那些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来的财富,看都不看一眼。
众人欢呼,“五爷大气!五爷下次想知道什么,尽管来此,在下等一定知无不言。”
“那就多谢兄弟们厚爱了,”白五爷拱拱手。
两人离开那处,找了一间茶摊说话,因为靠近河边,风景宜人。
头顶是抽出了嫩枝的柳条,随着微风飘飘荡荡,清风拂过湖面,带来了微凉的湿意,让两个一夜没睡的人都不由神清气爽。
不远处的木制桥梁时而有车马经过,声音却不显得嘈杂,反而有一种喧闹的泰然。
加上那给人带来暖意的阳光,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
摊主夫妻二人照管着一个茶摊,时不时要下去给路过的行船灌满茶水,忙碌异常。
白玉堂扔了一块银子到摊子上,直接提了一壶茶水过来,给自己和苏叶满上,一口闷下,又倒了一杯。
这次没有喝,而是拿在手里把玩,“大概要叫你失望了,这雷英的消息少得可怜。”
“我猜到了,”苏叶点点头。
张珦的计划如此缜密,先是拿信阳候当明面上的背锅人,然后把张家当成第二层保障,如此精心算计,只为了事情落败后,不被查出幕后主人。
而雷英拼着拿剑的手不要,也要杀张珦灭口,为的就是把谋反一案,死死摁在张家人身上。
他如此忠心,怎可能露出破绽被他们查出来。
“雷英的来历已不可考,只知道六年前出现在江湖上,以卖命为生,平时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因为他武功高强,信誉极佳,总有人拿着大把钱财请他出手。这原该是个臭名昭著的杀手,被江湖人群起而攻之。”
“但他的行事却破有章法,其一接的买卖杀的人,都是恶贯满盈之辈,本身就该死。其二,如果客人要杀的是好人,他不仅不会杀,还会盯着那客人,但凡有人敢接他的单子,就杀了那杀手。折在他手里的杀手和江湖人,超过了十个,其中一个还是赫赫有名的关东三魔。”
“此三人为结拜兄弟,在关东为祸已久,曾有江湖义士想替天行道,却无一不铩羽而归。一是三人联手,武功不俗。二是三人善于伪装,又经常互换身份,把前去找麻烦之人耍得团团转。谁也没想到,这三人竟然死在雷英的剑下,只因为他们接了一桩买卖,要杀一个孕妇。”
苏叶微微皱眉,“孕妇?是谁要杀她?她的丈夫?”
白玉堂意外看了她一眼,“你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苏叶微笑,研究证明,丈夫和妻子被杀,第一嫌疑人就是其配偶。
只不过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惯性,会首先怀疑排除其他人后,找不到线索才会考虑伴侣,儿女和父母。
但苏叶知道,杀孕妇这么残忍的行为,除了其丈夫的其他女人外,就是丈夫本身。
至于为什么不第一个怀疑是女子因嫉妒而杀人,很简单,女子的行为模式和男子是不一样的。
女子如果要杀人,往往选择的会是更为隐秘的下毒,或者设计陷害。
而□□,还是江湖上亦正亦邪的雷英,男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错,”白玉堂颔首,“他丈夫在外地经商看中了一青楼女子,想要迎娶那人,看家中娘子碍眼。偏偏这夫人是他父母看中的,门当户对,温婉贤淑,肚子里还怀了他们家的骨肉。他再是不能休妻,而那青楼女却非正妻不做,男子心狠,直接买凶杀妻。”
“之后呢?”苏叶皱眉问道。
“雷英把关东三魔,买凶人,以及那个青楼女全杀了,另外......还有那男人的父母,谁让他们教出如此无情无义的儿子。女子早上起来,看到公婆倒在血泊里,吓得流产。之后被娘家父母带回去另嫁了。”白玉堂道。
苏叶嘴角抽抽,这雷英的手段果然狠辣。
白玉堂对此不多做评价,继续道,“其三,死在他手里的不仅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还有贪官污吏。江州知州,荥阳知府,敷仙县令等官员都被他杀死在家里,墙上用鲜血写满了罪名,场面血腥,振聋发聩。”
从这点看,这人倒颇有侠义之风。
只不过,苏叶眸色沉沉,“是真的贪官污吏,还是为襄阳王排除异己?”
“之后经过查证,罪证确凿,并没有杀错。”也因此雷英在江湖上的名声颇好,并不因从事杀人的勾当,而被江湖人所不耻。
至少像白玉堂这样的肆意江湖客就颇为赞赏,觉得他是个好汉。
“不对,”苏叶看着他一脸赞许,缓缓吐出两个字。
“哪里不对?”白玉堂一愣,难道苏姑娘又发现了他没发现的疑点?
“从行为分析上看,此人并不是嗜杀之人,他杀的人中有江湖败落,朝廷贪官,也有无情无义之徒,全是品行不端之辈。”
“没错,”白玉堂点点头,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杀那男人的父母呢?”苏叶徐徐善诱。
白玉堂不明就里,“因为他们教出如此无耻之辈?”
“你认为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苏叶反问。
且不说这个世道讲究孝顺,父母犯的错会归咎到子女身上,但你听说过有因为子女犯错,就要父母一起死的吗?
如果雷英是这样的人,认为父母和子女同罪,那为什么他杀的其他人的亲人没有受到牵连。
那些贪官污吏,他的父母和妻子儿女享受了贪官带来的好处,难道不应该同罪吗?
可他没有杀他们,至于罪名公布后,他们受到应有的处罚,那也是官府的事,和他无关。
所以,杀那个男子的父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当一个人的行为中,出现了一个特例,那么这个特例必有其特别之处。
“你是说,或许这家人和他有仇?”白玉堂迟疑道,一家三口都死了,儿媳妇肚子里唯一的孩子也流产了,算是血脉尽除,这么一想,报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不知道,”苏叶摊手,“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不过我有预感,如果查清楚了,一定能找到这雷英的把柄。”
白玉堂点点头,“这事我去查。”
说完他放下茶杯,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人走后,苏叶陷入了沉思,手中的茶杯转个不停,偏杯中的水纹丝不动。
如果这一幕被人看见,一定会惊讶,其武功高到何种程度,才能如此精细的操控杯中物?
然苏叶做起来,却轻而易举,甚至还可以一心二用,琢磨别的心思。
她在想什么呢?
苏叶想的是,好些天没得到特殊能量了,她能不能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
比如,那个雷英实在杀了不少人,他身边难道就没有一个鬼魂?
不是说他杀的是该杀之人,这些人就没有遗憾的任人杀死,然后老老实实下地狱。
但凡有一个不甘心的,或怀有执念的,都能形成鬼魂,附着在雷英的能量场周围。
从零度的角度解释能量这种问题,其实每个事物都含有能量,只不过有的巨大,而有的微小。
大部分能量是零度科技无法捕捉,又无法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