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对于她的我行我素非常羡慕,想要效仿,被布克特夫人暗中阻止了。
她不管别人怎么样,总之露丝不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感受到手臂的疼痛,露丝微微蹙眉,最终什么都没说,百无聊赖地听着相似的无聊夸赞。
她回头看了苏叶一眼,心里越发难过,置身人群中,也仿佛与世隔绝。
卡尔觉察了她的动作,回头看,正好看到了一位男士坐在苏叶身边,两人靠得极近,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像极了两个偷情的小年轻。
他顿时不悦,停下脚步想上前阻止,被布克特夫人叫住了,“怎么了,卡尔?”
卡尔回过神来,见众人疑惑看向他,默了默,跟上众人脚步,“没什么。”
嘴上说着无事,心思却一个劲儿往后跑,猜测那个男人和谢菲尔德小姐是什么关系?
她的情人吗?
谢菲尔德小姐不该和这样的下等人靠近,那对于一个贵族小姐来说,是玷污!
他的眉头皱起,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露丝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转头由于墙体的遮挡,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猜到了或许和埃莉诺小姐有关。
露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交谈,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而卡尔一心为刚才的画面恼怒,也没有注意到未婚妻的不对劲。
只布克特夫人看着这对心不在焉的未婚夫妻,频频皱眉,她不想叫其他人发现,走到两人身边,一手挽着一个,暗暗使劲,提醒两人注意。
这边的暗潮涌动苏叶自然不知道,她停下来是因为迈克站在不远处。
此时的迈克和平日里的西装三件套,绅士又矜持完全不一样,穿着煤炭工的灰色工装,整个人灰扑扑的,脸上也抹了几层灰,一看就是刚从火房出来。
苏叶不能让人注意到他,不然两人暗查的事,兴许就要被有心人发现。
打发走其他人,她坐在甲板的长椅上,看向远方,很快迈克在他身边落座。
“锅炉旁发现了小火灾,到现在都没有熄灭,不大,但一直灭不了,”迈克低声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叶皱眉。
“出发前,”迈克肯定道,“那里堆的都是煤,在没完全烧尽前,没人去灭火。”
那堆煤炭足够烧到船航行到纽约了,而白星公司为了泰坦尼克号首航不再延迟,竟然不管不顾。
很难说,旁边的钢铁会不会因为这些火被烧的又硬又脆,之后撞到冰山直接崩坏。
“不能解决吗?”就任由它一直烧下去?
“温度太高了,没人敢靠近,也没法抽水去熄灭。”把水抽进锅炉房,会导致其他地方堆放的煤炭也被弄湿,那还不如直接等它烧完。
“这是人为,还是意外?”苏叶询问道。
“意外,按照船体的设计,和使用的钢材等级,这种程度的小火确实对整体造不成影响,”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碰到冰山的话,而碰撞冰山的位置正好在锅炉房附近,确实不会有危险。”
控制这么大一艘船正好撞到那个位置,几乎不可能。
所以这应该不是计划的一环。
苏叶点头,“还有其他消息吗?”
“发现了几名司炉工人上岸后就再也没回来,船停靠在南安普敦港时,一行六人下船喝酒,之后四个喝醉了,没来得及赶上出发,只有两人在出发前赶到船上。”迈克道。
“他们有什么可疑吗?”司炉工人,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们原本都是奥林匹克号上的工人,那四个没上船的住在同一间房,船停靠后立刻下船,碰到了另外两人,被问询才说要去喝酒。于是那两人也跟上了,听两人说,四人喝酒喝得很凶,好似恨不得把自己喝醉,最后也真的喝醉了,只有他们舍不得船上的工钱,摇摇摆摆赶上来了,那四人不省人事。”
“难道是他们觉察了不对劲,故意借喝酒逃下船?”苏叶猜测。
“我也有这个怀疑,去了他们合住的房间,倒是发现了一些线索。”迈克微微一笑。
苏叶转头看他,示意快讲。
“第一,他们房间里的私人物品还在,但都是一些破旧的衣服,好的估计穿在了身上,除此之外,并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值得收藏的纪念品,比如照片。”
这很奇怪,一般海员会随身带着亲人的照片,想念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另外一些零钱也会放在房间,锁在抽屉里。
他们做的是司炉工人,来来往往都是重活,累了随地一躺直接休息,很有可能身上的钱就掉了,因此不会带在身上。
“第二,在房间唯一一张桌子上有划痕,那是画来赌博用的,简单的博戏。我问过其他人,他们四人下工后,会在房间里玩一把,不过比较小,就几个便士而已。”
苏叶立即明白了,“让人去查他们之前在奥林匹克号居住的房间。”
这才刚上泰坦尼克号,正是司炉工人忙碌的时候,估计没时间消遣,也就不可能在一艘新船员工房间的桌上画博戏的格子。
而那四人正好是奥品匹克号上的工人,有没有可能,这艘就是奥林匹克号?
而他们居住的房间,就那么恰好地,被分到了同一间。
奥林匹克号试航的时候,他们就住那间房,无聊的时候玩了一下赌博的游戏,在桌上留下划痕。
之后奥林匹克号出事,他们又到了泰坦尼克号上工作,巧合的是又分到了同一间房。
四人意外看到了桌上他们原本留下的痕迹,猜到了这可能是尚在修缮的奥林匹克号,意识到这或许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吓坏了的四人立刻下船,原本想直接跑的,却不想被另外两名工人看见,不敢说出去,于是借口上岸喝酒。
那两人也是个酒鬼,闻言也跟着去。
没办法,四人只好假装醉了,避开上船时间!
“已经发电报了,会有人秘密把他们带走,”迈克道。
苏叶向下看了眼a层甲板走廊,“整艘船和模型一模一样。”
迈克明白她的意思,“模型在科夫港已经送下去了,会有人拿着去比对奥林匹克号,如果不一样,就可以证实了。”
“嗯,”苏叶往后靠,“等下我去试探一下大副亨利·怀尔德,他被突然调过来,或许知道些什么。”
迈克想了想,“这位怀尔德先生三年前妻子生病去世,一起的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双胞胎儿子。那场疫病来势汹汹,不仅带走了他妻子和孩子,留下来的四个孩子,三个被感染,虽然痊愈了,但身体都不太好,每年需要不少钱治疗。”
“大副的工资每个月80英镑,不算少了,”按照普通的医生律师周薪四英镑,一个月二十英镑算,大副的工资是整整四倍,很富裕了。
船上的薪水差距很大,船长一个月105英镑,如果顺利航行的话,还有200英镑的奖励,大副则是50英镑奖励。
而普通的船员,或者后勤工人,只有五英镑左右,说他说一句富裕不为过。
“不够,目前这样虽然生活够用,但没有结余,”如果想要让孩子们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享受到优秀的教育,他需要更多的钱。
那么他很有可能为了钱接受摩根的招揽,为他暗中做点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重点关注这人。
两人聊天的空档,露丝终于摆脱了众人,来到上层甲板上吹风。
苏叶与她的距离不远,不过她在下面的公共甲板上,露丝向远处眺望,并没有发现她。
在露丝来后不久,有两个三等舱的青年跑过来坐到他们不远处的围栏上。
两人也聊着轮船的话题,不过他们的话语就真诚多了,且除了赞美这艘船的巨大外,更多的是对未来在美国生活的向往。
“杰克,别画画了,给我说说美国吧,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一个活泼的青年男子道。
“别打扰我,法布,等你到了就知道了,我说再多你都不会相信的,”杰克没有理他。
苏叶稍稍转头,看到了那名叫杰克的男子,年轻的面孔英俊有活力,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深邃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知世故而不世故。
杰克从来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底层百姓,说到底能把绘画学得那么好的,除了善于观察外,还需要一颗洞察世事的眼睛。
杰克必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了解阶级之间的差距,但他却潇洒自若,不因为自己的贫穷而自卑,也没有面对上流阶层的束手束脚。
他能在那堆人精中谈笑风生,谈吐得体,一是他本身性格潇洒的缘故,二也源于对世俗财富不过度追求,所谓无欲则刚,就是如此了。
这个时代在工业革命后,正式进入了全球追逐利益,为钱狂欢,大唱赞歌的时代,所有人都在追求财富。
似乎财富就代表了一切,有钱人就是道德,没钱就卑劣,但真正人性的光辉,不会因为你有钱,就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