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顿时瘫软在地,惊惧刺激齐齐袭上心头,浑身都有点颤抖。
陈大奶奶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何曾见过直接杀人的场景,激愤过去,脑子清醒了一点,害怕的别过眼去。
柳嬷嬷也害怕,还是挡在陈大奶奶身前,背对着尸体,安慰自家主子,“没事的没事的,要怪就怪她发现了不该知道的事。”
两人自顾自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奶娘身上有一道细弱的金光一闪而逝。
“现在该,该怎么办?”见识过处置下人,也亲自下令打过板子,但当面杀人还是第一回。
陈大奶奶脑子有点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嬷嬷深呼吸好几下,才让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先,先藏起来,等到了晚上再把......运出去,扔到金水河里。”
金水河是流经京都内城的一条人工修建的河流,从西边的金提山流出,经西津门,入内城,绕过宫城,从东曹门出去。
由于地势西高东低,水流速度比较快,行船由西向东非常方便,半个时辰就出城了,是内城比较重要的交通方式。
因为处于非富即贵的内城,河道宽且时常有人打理,用于毁尸灭迹其实不是个好方式,可现在是冬天,要是把水面砸开,把尸体扔进去,一晚上水面会再次被冰覆盖,想找都找不到,也不可能有人砸开冰面下河去捞。
等到一个冬天过去,冰雪融化,尸体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水面虽然会结冰,但水下可不会,且继续往东边流着去,因此这个方法非常可行。
陈大奶奶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点头同意,“那她家来要人怎么办?”
柳嬷嬷一愣,忘了这不是府里的丫鬟,可以随意处置,且即便是奴才,人死了也得向官府报备的。
只是签了卖身契的,官府一般不大管,只要给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比如偷了主家的钱财,被发卖了,或者本人投河自尽等等。
齐国公府再落寞,处理家中奴仆的权利还是有的。
但周奶娘不是奴仆,且还有家人会为她张目,直接处理了肯定会惹来怀疑。
“这......”柳嬷嬷一时懊恼,早知道就不该打这么多下,如果只有一下,还能说奶娘起夜时不小心撞到脑袋,晕了过去,然后在户外冻死了。
“现在要怎么办?”脑袋上那么多下,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她一时也没了主意,反倒是一开始慌乱的陈大奶奶,渐渐冷静下来,“这样,等到了晚上,你把人弄出去,放到无人的巷子里,佯装成被杀人劫财的模样。然后明日清晨找个人,去她家传消息,就说主家宽厚,放她回去和家里人团圆,主家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让人去内城门口接她。他们接不到人,自然会递消息过来,让我们帮忙寻找,在顺势让人找到她就是了。”
柳嬷嬷眼前一亮,“我等会儿就把......少爷抱过来,然后对其他人说,大奶奶您让奶娘明天回家休息,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自己出府的。”
“嗯,”陈大奶奶想了想,“我看你身材和她相似,明天一大早,换上她的衣服,假装是她离开了。对了,库房里不是放着一些褪色的布料嘛,明天你就抱着这个离开,挡住脸。”
“是,我会提前告知门房,说奶娘要出府,让他们不必拦着,”柳嬷嬷立刻心领神会。
府里管的不算严,也不算松,进出府邸都是要盘问登记的,但大多时候,门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整个府邸几百号人,总需要进进出出。
尤其是下人们,嬷嬷小厮时不时就要出去买个东西,或者办主子交代的事,每一次都盘问,就过于繁琐了。
且很多世仆都住在齐国公府后面的巷子里,他们每天都要回家,自然不需要每日登记。
奶娘特殊一点,自从进了府里,就再也没出去过,为的是保证府里小主子的安全。
要是奶娘在外面吃了不该吃的,或者衣服头发上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比如虱子,这年头虱子可太常见了,尤其是小老百姓,头发又长,又没时间打理,天一热就容易出汗,那长虱子不是理所当然的?
奶娘初进府时头上就有虱子,用特质的药水洗了整整半个月,又日日坐在熏笼上,用一种味道奇特的熏香熏了半个月,直到最终确定干净了,才换上府里的衣物,允许走动了。
其实那些采买来的小丫头,都是直接剔秃了了事,反正之后还会再长出来。
周奶娘没签卖身契,头发又比较重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好轻易剪了,只能花费一些药材。
要不是府里找不到合适的奶娘,也不会用她的。
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奶娘进府后自然就不能再出去。
但过年嘛,放人出去是人之常情,柳霞自从嫁入齐国公府,就一向表现的宽容大方,贤惠温良,放小少爷的奶娘和家人团圆,再厚厚赏赐是她会干的事。
再加上柳嬷嬷提前打招呼,那些门房自然不会不识趣的非要查问,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
等到众人都以为奶娘离开了府里,又在外面的小巷子找到奶娘的尸体,东西全被抢走了,自然就以为是有人为抢劫而杀人。
至于死亡时间不对,只要陈大奶奶得知人死了,‘怜惜’其家人,赏赐下大笔财物,那家人肯定不会再去报官的。
小老百姓本就不愿意和官府多打交道,民间流传着‘宁与悍匪交涉,不与官兵为难’的闲话。
说的就是遇到抢劫的,你可以和人交涉一二,拿出一部分钱财,就当是买路钱。
一般来说,只要双方不是仇敌,劫匪不会与你为难,拿钱了事,属实是拿钱消灾了。
然而沾染上官兵,麻烦就大了,他们强取豪夺,重利盘剥,要没有依仗,靠近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指望他们做事,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当然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官衙不至于那么嚣张,但一个小小的抢劫杀人,看起来还是临时起意,事后就跑了的,是引不起那些官老爷注意的。
而奶娘家人去报官,除了要一次次拿钱打点外,也只会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人跑出京了,找不到!
就是这么敷衍随意,谁让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呢,最后钱损失了,什么公道也要不到。
文中就连贾琏这样的公府里的贵公子,要找衙门办事,都要送钱都请人吃酒,一出手就是几十两。
周奶娘家里拿得出来吗?显然不可能!
因此他们只能认命,尤其当获得了陈大奶奶的恩赏后,更是‘感恩戴德’,回家直接把人葬了。
这不比抛尸来得更了无痕迹?
两人也只是一时惊慌,才想错了法子,发现不可行后,迅速找到了更适合她们的法子。
眼见时间不早了,快到晚膳时分,柳嬷嬷立刻翻出一个装旧物的箱子,把奶娘装了进去,然后用手帕擦掉地上的血迹,再放进火盆里烧掉,毁尸灭迹。
等处理的差不多了,正巧丫鬟提着一个个食盒,在正厅的桌上摆满了一桌。
柳霞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与柳嬷嬷开始演戏,“嬷嬷,听说你家里添了一个小孙子?”
“回奶奶,是我那大儿媳,前不久才生的,是个大胖小子,这都托了奶奶您的福,要不是您,老奴哪能有那福气,娶到青禾那丫头。”柳嬷嬷连忙道。
青禾原本是陈景轩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自从柳霞嫁进来后,得知这些都是伺候陈景轩长大的,就慢慢打发了。
有的配了外面的管事,有的许配小厮,青禾就被嫁给了陪嫁柳嬷嬷的大儿子。
“是她争气,这都第三胎了吧?”柳霞闻言,还真有点羡慕。
青禾出嫁也就比她晚上半年,现在已经生下三个小子了,比她好多了。
还好当初没让她当大爷的通房,这要是连生三个庶子,还不骑到她头上来?
“是,奶奶您记性真好,”柳嬷嬷看着周围一圈伺候的丫鬟,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她也生了三个了,以后不准备生了,青禾一直惦记着进来服侍您呢,奶奶您看着随意安排一个伺候人的活计就行。”
柳霞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主意,柳嬷嬷这虽是讨要好处,又何尝不是在表忠心,表示我一家人都愿意伺候大奶奶,绝不背叛。
她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让她当少爷的奶娘吧,至于原来的,就赏赐她一些东西,打发离开就是了,青禾我更加信得过。”
柳嬷嬷错愕,随即反应过来,虽然假少爷马上要没了,但有她在,大奶奶不会责怪大儿媳的,还能获得当过府里小主子奶嬷嬷的名头,之后更方便进阶当管事。
且这还有一个好处,让原奶娘的离开合情合理,带着大批赏赐更合理了,毕竟把人都遣散了,当然要多给点赏赐。
看周围丫头们的神色就知道,她们只有羡慕的份,能当小主子奶娘,地位可不一般。
“那箱子里的东西就赏给你小孙子吧,苦了他了,小小年纪就喝不到母亲的奶,”陈大奶奶道。
“能和少爷成为奶兄弟,是他的荣幸,”柳嬷嬷忙暗中表衷心。
两人一来一往,就把箱子的事过了明路,这样等会让柳嬷嬷就能让人把箱子抬出去了,等半夜再悄悄弄出去扔了。
这事自然有陈柳嬷嬷和她的丈夫去办,两人都是陈大奶奶的陪嫁心腹,自是不会背叛的。
草草用完膳,直接打发人离开,她们这才检查一番,发现没有任何遗漏,因为天气冷,血早就不流了,放入一点味道重的熏香,就能完全遮掩血腥味,然后用锁把箱子牢牢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