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陈夫人也觉得应该,“总归是提高了爵位,庆祝一下也是正当。”
陈景轩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悲痛和嘲讽,只平静道,“先太子故去不足半年,即便......他只是义忠亲王了,依旧是皇上的爱子,在我们因为先太子而得了爵位后,不估计在他丧事期间,大肆庆祝,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
众人一愣,然后耸然一惊。
对啊,到现在还有官员因为之前弹劾过先太子,而被翻旧账呢,被大肆批评不说,还常有被免官的。
可见皇上对先太子是何等地疼爱,要是他们在这期间大肆庆祝因太子故去得来的爵位,肯定会惹恼皇帝!
“这前前后后受牵连的官员不少,几乎占据了朝堂的一半,唯独我们获得利益,如何不让人眼红,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冒头,就是让人抓住把柄,到时......”他语气沉重,“再不会有一个妹妹来庇护我们了,义忠郡王只是不知事的婴孩!”
众人被他的话吓到,再不敢胡来了。
只陈老爷略微不甘心,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过去吧?”
陈景轩眼底寒光一闪而逝,“不如准备一些贡品,明日祭祖,好告慰祖宗获得爵位的事?”
“也好,”陈老爷沉吟了一瞬,认同点头。
祭祖的时候,他肯定站在最前面的,即便儿子成了将军,而他没有官职,那也是一家之主!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关于祭祖的安排,陈景轩没有操心,陈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会安排好。
之前她就不敢给陈景轩兄妹下绊子,现在就不会了。
柳霞倒是想把这事揽过来,毕竟这是她身为陈大奶奶最风光的时刻,是她丈夫的荣耀,哪里轮得到赵氏这个继母。
但看到陈景轩的脸色,她顿了顿,还是什么都不敢说,跟着回到了东院。
走到院门口,柳霞笑着恭喜,“大爷大喜啊,如今可好了,您无罪释放,还获得了爵位,喜上加喜。”
陈景轩撇她一眼,无波无澜,“有什么可恭喜的,妹妹去了,铭哥儿也没了,我要这爵位有什么用。”
柳霞神情一僵,嗫嚅道,“铭哥儿......有知,定也会为父亲高兴的。”
“我心疼我的妹妹和孩子,”陈景轩冷冷道,一个已经故去,一个注定......活不长。
柳霞面容有一瞬间扭曲,立马用手帕遮脸,呜呜哭起来,“都怪我不好,没保护好孩子,还有妹妹,怎年纪轻轻就去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换作以前,陈景轩只会觉得自责。
这是自己的妻子,害她伤心难过,就是自己的错。
可这会儿,他只觉得浑身寒凉,一个人到底要多狠心,才能做到杀人后面不改色,把唯一的儿子送到那虎狼之地,不担忧害怕,竟还觉得欢喜?
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被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想不起义忠郡王这个身份带来的凶险?
那可是太子血脉!是正统的继承人,朝中那些老学究,一定会因他的身份而鼎力支持。
可就是这份支持,让他成为众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仅是四皇子,其他皇子难道不恨太子吗?
是太子一手策划了除夕当晚的一切,害得众皇子死的死,废的废,他们焉能放过太子唯一的血脉。
就是他们肯,那些后妃们也不愿意,她们恨不得生啖其肉。
之所以还没动手,只是忌惮当今陛下的权威罢了。
可皇帝已经老了,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他又能护住义忠郡王多久?
原本把太子隐秘的势力交给新帝,换取他对义忠郡王的保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宫里的孩子都不是真的,先太子的势力能没觉察吗?
现在发现不了,以后呢,等他们成为四皇子手上的刀,还能查不出来?
到时,送上去的势力,就会成为刺向铭哥儿,陈家和外甥女的一把刀!
所以他不仅不能放手,还得牢牢节制他们,让他们不去管宫里的事,放任那孩子在宫中沉浮!
陈景轩深吸口气,掩去眼底的冷意,上前轻抱着她,柔声安慰道,“抱歉,本不与你相干,我只是觉得讽刺,靠妹妹殉死带来的爵位,我哪有颜面高兴。当年母亲去世,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妹妹,我信誓旦旦,一定会护妹妹周全。可到头来,却是被我连累,还用命护我,我实在是......羞愧难当,这才收不了脾气。我在生自己的气,却朝你发脾气,都是我不好。”
柳霞听了大为感动,“大爷千万别这么说,我是您的妻子,您愿意在我面前发脾气,是信任我,是我不晓事,只顾着高兴了,忘了大爷您心里难过。妹妹多好的人啊,年纪轻轻就......我原也是难过的,只是不想大爷一直伤心,这才想着冲一冲喜气,免得大爷过于伤心,伤了身体,反倒不美,妹妹在九泉之下也会难过的。”
她说得温温柔柔,好似非常善解人意。
然陈景轩听着,眼底的凉意却是一点点加深。
这番话以前听来,或许没什么,可当他知道,妻子对妹妹一点关爱都没有,只觉得虚伪又恶毒。
妹妹已经去世了,她占了好处不说,还再三拿出来利用,可真是他的......好妻子!
陈景轩闭上眼,想着妹妹以前在家里,在这样的嫂子手下生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就一阵心疼。
怪他!有眼无珠,竟还认为柳霞即便有一点小心思,为人也还良善。
呵,良善,她真的有吗?
他的手一点点拽紧,最终松开,把柳霞轻轻推开,柔声道,“我看你脸色苍白,这段时间辛苦了,不如找个大夫来,好好调理一番。”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爵位需要继承人,但我只想要你生的孩子。”
柳霞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谢大爷关心,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嗯,”陈景轩轻轻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大夫马上就到,我去书房写谢恩的折子。”
柳霞满心欢喜,依依不舍从丈夫怀里出来,一步三回头。
陈景轩看着她步入后院,转过身脸一点点阴沉下来,对着静候在一旁的亲信道,“请纪大夫!”
那小厮毫无疑异,低头应下,悄无声息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纪大夫来了,给柳霞细细把过脉,把完脸色凝重异常。
柳霞心下惴惴,不安的问,“大夫,可是我身体出了问题?”
纪大夫点头又摇头,“大奶奶还算健康,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柳嬷嬷一脸的着急,“大夫你倒是快说啊!”
“去年大奶奶是否有过流产的迹象,然后喝了药胎儿稳住了,只是有点虚弱,但好歹平安生产了?”纪大夫发问。
“是是是,奶奶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差一点流产,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张大夫,医术很好,保住了奶奶这一胎,有什么问题吗?”柳嬷嬷焦急询问。
柳霞也紧紧揪着帕子,生怕大夫说出什么无法承受的话来。
“没问题,张大夫的医术很高超,只是......”纪大夫摇摇头。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这下连柳霞也忍不住着急起来,这大夫真是的,犹犹豫豫,一点都不干脆,不知道大夫吓人会吓死人吗?
“只是张大夫大概没有告诉您,您原本怀的是双胎,那次流产......确实流下了一个孩子,张大夫医德仁心,不仅保住了另外一个孩子,还没忍心告诉您,估计是怕大奶奶太过于伤心,反倒伤了身体。”纪大夫终于把话说完了。
“怎么会这样?”柳霞一脸错愕,想到有一个孩子在她无知无觉中流掉了,心里一阵难过。
柳嬷嬷更现实一点,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追究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关心现在,“那是否对奶奶的身体有影响?”
柳霞连忙看过来,她还没忘了纪大夫之前一脸的沉重呢。
“影响是肯定的,”纪大夫点点头,“流产对身体伤害很大,大奶奶往后可能再无法怀上了。”
“什么?”
“这不可能!”两人同时出声,都一脸地不敢置信。
柳霞激动的站起来,“你在胡说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怀不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