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朝臣那些小心机,林如海自然都和苏叶说了,当然,也没有那么直白,说人家惦记你后宫什么的,只说他们害怕大漠王。
戚若眼神瞬间变得锐意,翻腾着怒意和杀气,以及决不妥协的气势。
他直勾勾看向林如海,想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林如海声音一顿,若无其事接下去,“半月后,林家将举办庆功宴,不知皇上和王爷可有时间?”
戚若表情一松,俊逸的面容缓缓绽放出笑容,轻微且真诚,“自然。”
苏叶也点头应允,表示那天会过去。
说完了这件事,她问起科学院与相关工厂的筹备进度,这是目前最关心的事。
林如海立刻打起精神,仔仔细细说了,“基本已经筹建好,房子,设备,人员全部就位,海岛学院那边的人才各个能干,想来很快能全面开展研究。但这不是一时之功,此后需要源源不断投入,光靠皇上那些收入,是不够的。”
于科学院而言,前期筹备只是小钱,有青砖水泥的技术,加上偷偷营建的钢铁厂已经能量产建造房屋需要的钢筋,四五层小楼基本不成问题。
不管是研究室,办公楼,还是宿舍楼,都基本完工,就连配套的活动场,食堂,医院等基础设施也初步规划好了。
而这些花销虽然大,却是一锤子买卖,真正需要花钱的,还是研究本身。
做研究,就需要持续不断的实验,往往千万次都未必能成功一次。
所以这是长期的,持续性的,源源不断投入。
另外人员的培养也需要大量资源,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头开始搭建一门学科,用极短的时间推动发展,使专门人才爆发式增长,岂是容易的。
更何况苏叶野心极大,直接规划了至少十几门基础学科,几十门扩展研究方向。
林如海忍不住苦笑,“前面十几年,您源源不断投入,也不过培养出几千人罢了,这几千人除去一部分即将进入朝堂的,一部分当老师,培养新的学生,剩下能用的,天赋高的,实在有限。”
当量都很少的时候,想要质变,何其困难。
他如此说,就是想让苏叶放低期待,莫要逼得太紧。
可林如海自己每天看着那源源不断花出去的钱,心里都发颤,这才多久,花费的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接下来只会更多,而不会变少。
苏叶失笑,“我比你更知道研究的困难,”她虽然以前仗着后世知识,在学习研究方面无往不利,但这不代表她不明白研究就是不断排错的过程。
她其实跟着夏洛克做过许多无价值且浪费时间的研究,有些研究整整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
每年都要进行一次,耗时耗力,最后也不过证明这设想不可行。
但这不代表实验就是无用的,至少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研究本身就要耐得住寂寞,大部分研究员耗尽一生,都可能没任何成果。
其实这才是常态,像最近这十几年,靠着海岛上那几千人,就源源不断产出成果,是有她的作弊器在。
这才能在短时间内,把钢铁这种工业脊梁都苏出来。
后面的资料她也有,就是用上几百年都不成问题。
当然,她不可能这样和林如海说,只道,“我打算把钢铁厂放在研究院旗下,以后钢铁厂的效益,就供应科学院研究。等研究成果出来,与工厂的合作都签署专利协议,只要工厂使用,就必须付专利费。在这之前,朝廷会先确立专利法和版权法。”
林如海震惊,“钢铁厂?”这可是大杀器,未来最赚钱的工厂,也就和挖掘金矿差不多了。
“不错,钢铁这行业,朕不会让任何权贵商人插手,全国各地的铁矿分布,已经让人探查清楚大部分。大楚律法明文规定,盐铁隶属于朝廷,盐这一块我们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铁的问题。朕打算成立专门的铁矿部,专门管理探查铁矿。”
大楚的铁矿找到了,还有大楚之外嘛。
“至于开采,会设立国企,所赚的钱一部分留作企业运营及升级设备,剩下的上交国库。至于钢铁厂,会另外设立新的国企,企业与企业之间合作,账目划分清晰。京城将会设立三家钢铁厂,前二十年效益用于科学院运转,剩下依旧收归国有。”
“相信有二十年时间,科学院已经积累足够多的专利,所赚到的收益可以成立专门基金,以后只用被动收益就足够研究院源源不断研究,并在全国各地建立分院了。”
有关于基金这一项,苏叶之前还没怎么透露过,实在这些士大夫对商业的不看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林如海被她熏陶这么多年,也仅仅是改变一些观念,并没完全放在心上。
至于基金的建立和完善,她打算交给玄玉去做。
这才是她从小培养,完全按照她想要的人才标准发展起来的。
别看林玄玉表面和父亲一样,都是这个年代正统儒雅的读书人,内里早就歪了。
正好用林玄玉接林如海的班,父子二人成为大楚历史上第一代第二代研究院院长,必定青史留名。
作为读书人,想来林如海愿意留下这样的名声,比让他在官场身居高位还要让他欣喜。
“由朝廷管理企业,这样真的好吗?”林如海依然有顾虑,管理企业就是商人,朝廷官员好不容易考上进士,哪里愿意从事商贾工作。
他们一定会死抓着与民争利这一点不放,再有,钢铁的前景他看得见,未来收益一定是庞大的数字,那些人守着宝山,真能忍得住?
“这是必须的,”苏叶顿了顿,说出朝廷目前的困局,“大楚现在主要税收是农业税,人头税,商业税,海关贸易税。农业税让百姓负担极重,且随着粮食产量逐年提高,价格越来越低,收上来的税比往年打了一个折扣。”
要知道从海外进口粮食,是不收税的。
苏叶为了让大楚实现人□□发式增长,早在开海禁时,就让大臣上折,促进部分商品零关税进口。
粮食就是其中一种,粮食多了,就养得起更多的人,就能占更多地盘。
因此这些年进口的大宗商品中,粮食是主要产品之一,其中包括稻谷,玉米,土豆,大豆,以及多种农产品。
这些商品冲击着大楚粮食市场,让粮食价格一降再降。
当然了,其中粮商会的作用毋庸置疑,各种手段齐上阵,粮价是十年前的四分之一。
这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无数农民差点被粮价拖垮,好在官府收税依然收的是粮食本身,而不是要求折算成钱。
如此一来,农民手里的粮食保住了,能吃饱了,就是更穷了。
为此他们不得不谋求更多赚钱方法,比如出去找一份工作,比如种植经济作物,再比如上山下河,怎么赚钱怎么来。
树挪死,人挪活,最怕的就是一滩死水,按照祖祖辈辈的方法生活,完全不去动脑筋想法子改变。
现在的大环境是,愿意动脑子,愿意主动去改变的人,总归能找到一条来钱的路子。
俗话说,人在风口,猪都能飞。
现在的大楚,可不就是正在起势的风嘛!
不说别的,许多村子会在村长和里长的带领下,种植果树,开挖池塘,为的不过创收而已。
加上近年来商贸发达,尤其是海商,愿意收各种商品,哪怕是一些野果子野菜,只要味道好,弄上船,运到别国去,也能翻几倍赚。
再不济县城镇里也有越来越多的店铺,铺子多了,需要的活计就多,商品交易频繁,运输业就跟着繁荣起来,上货卸货,需要的苦力也就多了。
加上之前小农经济,大部分妇人都会织布缝衣服,纺织工坊纵然产量多,也远远不够卖。
因而如果农村妇人能织布的话,或许赚的少点,也不是没得赚。
当经济活跃的时候,只要肯干肯改变,就一定活得下去。
因此苏叶没急着去解决底层百姓的困境,即便知道因为她的各种操作,让一部分农民生活更加贫困,只能保证吃饱肚子,可别的花销就少的可怜。
但她也不会永远放着不管,只是让一部分脑子灵活的,先自己挣扎出去。
挣扎的人多了,整个社会的活力就有了,原先就是一滩死水,大部分人活着,牢牢被社会和宗族束缚着,想挣扎都无法。
只有到了绝境,加上看到希望,那些保守人士才愿意动一动。
当一部分开始改变,生活变好了,其他人自然会跟着效仿。
没有人天生是麻木的,只是不愿意当出头的椽子罢了,活在人群中才会觉得安全。
而从众也是本能,尤其那个众虽然是少数,却代表利益的时候,也没人会死脑筋硬是不肯。
因此这几年底层百姓的思维已不知不觉发生变化,不再惧怕改变,不再死守着一个地方不出门,也不再按照祖祖辈辈生活方式。
当改变一旦开始,自然而然会接受新事物,越来越多的新事物,思想枷锁松动,人不再故步自封!
而现在,苏叶打算把他们身上另外一层枷锁去掉,那就是人头税!
华夏历史上,人头税历经千年,因雍正摊丁入亩最终取消。
可那触犯了地主阶级利益,把每个百姓头上的税收,摊派到田亩上,多的就多交,少的就少交,这种做法看起来很合理,就是太合理了,让权贵阶级没了阶级优势。
要不是雍正本人强硬,清朝又是集权制达到顶峰的国家,还真办不下来。
像宋朝,几次改革都以失败告终,原因之一就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改革必然侵犯士大夫阶层利益,自然有一部分人强烈反对,以至于新政推行步步艰难。
很多地方官直接敷衍了事,甚至逆向操作,借此大肆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