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时间的沉淀和思考,安娜终于下定了决心,也向唐顿主人提出了辞职。
这是理所当然的,众人早有预料,并着手招聘新的女仆。
目前她的工作暂时由格温代替,又花了几天时间,两人交接了工作,等到格温上手,安娜才提出告辞。
也就意味着马修也要离开了,先带安娜去处理好威尔顿一家口的葬礼,然后回到曼切斯特递交辞呈。
“目前是这样计划的,我已经向弱势群体基金会去信,希望能加入他们,也收到反馈,他们邀请我去面谈,时间定在下个月中旬。”马修解释之后的行程。
“下个月,那就是还有一个月,时间还很宽裕,”玛丽流露出挽留之意,“不如等事情结束,先来唐顿休息几天。”
“实际上,并不宽裕,我把调查济贫院和后续帮扶计划写在了求职信里,他们审核过后,觉得可行才会有这次面谈,而我需要在那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好,”马修心中充满了不舍,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所有事安排好,以便让基金会看到他的能力。
“这是我们这多天努力的成功,我不想半途而废,”他笑着道。
“好吧,祝你一切顺利,我希望你能成功,”玛丽认真道。
看着马车载着两人离去,玛丽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想出声把人喊住,却最终没有开口。
坷垃拍了拍女儿肩膀,“进去吧。”
玛丽点头,又回头看了眼,才跟着众人进去。
众人在起居室落座,卡森送来一封信,“刚刚邮递员送到的,是一封求职信。”
“是我们要招的女仆到了吗?”闻言,坷垃询问了句。
“不,是一位有着报社工作经验的人,前来应聘宣传栏,”罗伯特拆开,看完有点稀奇。
“报社?”众人闻言也好奇看过来,他们只是弄一个简单的宣传栏,更多是文书工作,用不上报社的人吧?
“是的,信上说他曾经担任过《回声报》的编辑,后与同学一起创办了《伦敦大学报》,可因为某些原因,《伦敦大学报》停刊了,他备受打击,加上前段时间忙碌,身体疲累吃不消,想到乡下休养,正好看到招聘信息,打算用这个工作作为过度。”
“哦,他可真诚实,又是休养,又是过度的,我们要招聘一个随时要走的人工作,然后时时刻刻防着他跳槽吗?”老伯爵夫人吐槽道。
“不得不说,他说话可有点狂妄了,好似他想要,这份工作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玛丽道。
“事实上,如果是《伦敦大学报》创办人爱德华兹勋爵的话,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作为侯爵继承人,他家境富裕,能力优秀,大学毕业就进入《回声报》,在他的努力下,《回声报》一度成为全伦敦最受欢迎的报纸,在欧洲能与《环球报》《泰晤士报》相提并论。但他与《回声报》的理论不和,他喜欢针砭时弊,言语犀利,你们应该还记得四年前的伦敦游行大罢工,就是他在报纸上,发表激进言论挑起来的。”
众人闻言,想起了那一年社交季中途,开始了规模宏大的罢工运动,导致整个街面瘫痪,影响到国王出行,原本赛马会也被临时取消,政府加班加点半月,才处理好这次事件。
处理结果是给工人提高待遇,缩短强制做工时间,但不是减少工作量,而是超出规定范围时间,工厂主需要付出两倍工钱,最低不得超过1.5倍。
此举算是彻底得罪了众多工厂主,他们联合起来,打压《回声报》,迫使报社不得不开除爱德华兹勋爵。
离开报社后,爱德华兹勋爵用母亲留下的遗产,和同学一起创办了《伦敦大学报》,因为里面大部分员工,都出自伦敦大学。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德华兹能自己做主了,言语越发没有顾及,针砭时弊已经满足不了他,报纸上发表的言论全部是对政府和政策不满,以及对以威尔士亲王为首的王室和贵族的指责和批评,几乎是指着他们鼻子骂酒囊饭袋。
偏偏报道的内容都是真实的,且一针见血,字字戳人肺腑,要不是他父亲是侯爵,在议会有一定地位,这报纸早就办不下去了。
可父子两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爱德华兹母亲早逝,侯爵娶了继母,且是上司的女儿,为了让仕途走得更顺,从小就把他送到寄宿学校,虽然银钱上没有短缺,但父子俩常年见不到面,感情自然一般。
他的优秀让侯爵骄傲,可他的桀骜也给侯爵添了不少麻烦,自从创办《伦敦大学报》以来,父子二人就经常吵架,关系降到冰点。
终于在几个月前,侯爵亲自出手,要给儿子一个教训,于是收买了报社的人,故意在报纸上登违规内容,导致被禁。
爱德华兹勋爵可不是什么被欺压的小可怜,当即还了回去,在父亲争夺一个位置时背后使绊子,导致侯爵最终惜败于对手。
这对父子的作为虽然隐蔽,却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伦敦有权有势的人估计都知道一二。
罗伯特虽然是伯爵,但一直住在乡下,其实游离在权利中心外围,并不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甚至也没关注过约瑟夫·爱德华兹这个人。
“既然如此,他应该留在伦敦才对,那才是他的战场,”罗伯特皱了皱了眉,他这样守旧的贵族,天然不喜欢锐意进取的人,但说多讨厌,也实在谈不上,不是一路人罢了。
“估计是得罪人得罪狠了,找个地方躲躲,顺便积蓄力量,”反正苏叶不相信他会就此安分守己,而社会确实也需要这样的人,总要有人指出问题,让民众看到真相,对吧?
罗伯特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招聘这个人,能力自然毋庸置疑,只是他的作为或许会给辛恩小镇带来麻烦。
玛丽反而觉得他合适,“既然我们希望通过宣传的方式,让辛恩更好,如果能发展起来,帮助到整个小镇的人,是一件好事,不能因为未知的麻烦,就放弃一个优秀的人才,而选择平庸之辈。”
“可过于优秀,也不可能留在乡下,”老伯爵夫人还是不喜欢时常变动。
“宣传专栏是新开的,章程谁都不知道,有爱德华兹先生在,相信很快能筹办起来,正好让他带带伊迪丝,以后他即便走了,接下来的人也能顺着他的方针做好,”玛丽还是坚持选择优秀。
“好吧,”罗伯特被说服,“我会亲自和他谈一谈,希望是一个能沟通的人。”
一般那样的人都很固执,坚持自己的想法,听不进别人劝告。
然而来到唐顿的约瑟夫·爱德华兹却并非如此,他容貌称得上温和,语言简练,体现出极强的军人做派,这让罗伯特这个梦想再次上前线的前军人顿时有了好感。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爱德华兹直接道明,“我只想找个地方休养身体,等好了就会离开,如果您有顾虑,可以不对外说出我在此。”
罗伯特顿了顿,委婉的询问原因。
爱德华兹没有隐瞒,直截了当说了自己做过的事,“我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完全是私怨,他并不适合那个位置,他一向奉行多做多错,不做就不错的原则,碌碌而为,但身为监管工会的官员,不做就是错误。无论是遏制,还是任由其发展,造成的后果都无法想象,而莱特先生不一样,他有能力有手腕,还曾在工会待过,知道其运行规则。唯一欠缺的是人脉,我认为他更适合那个位置。”
罗伯特听完无语,哪有当儿子的,在背后给父亲使绊子,让他升不了官。
可偏偏爱德华兹的话没错,莱特先生确实比爱德华兹侯爵更适合,只碍于中产出身,没办法在选票中获胜罢了。
他深吸口气,“那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约翰知道我在背后使坏,打了我一顿,”他轻描淡写道。
实际是爱德华兹侯爵气狠了,直接带人冲到他的住处,让人压着,用手杖狠狠抽了一顿出气,直接把他打的遍体鳞伤。
父子两不说反目成仇,其实也差不多了。
当然,约瑟夫也没忍着,没出手对付父亲,却让继母的儿子骑马摔断了腿,很严重,以后再也不能骑马了,且他是主要责任人,差点害了其他同学,被公学退学。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弟弟绝了前程。
谁让继母撺掇爱德华兹侯爵下死手,他要是被打死了,就轮到弟弟强森继承爵位了。
而爱德华兹侯爵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确实没有手软,要不是约瑟夫在大学期间练过一段时间柔术,未必能活下来。
之后继母还想收买医生,加大他的药量。
索性那位医生品行端方,直接拒绝,还通知了约瑟夫,让他注意防范。
如此被人谋害,他不还回去就不是那个敢抨击威尔士亲王的约瑟夫·爱德华兹了。
不过他也明白,强森出事,继母一定恨毒了他,打算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养好了伤再说。
而这个地方不能和他之前有任何关系,不然很可能被继母找到。
爱德华兹家族和继母家族与唐顿一点联系都没有,他也是在报上看到招聘信息,临时起意过来,没告诉任何人,想来在唐顿的日子会比较放心。
“我听说克拉克森医术精湛,人品更不错,可以的话,希望能请他治疗一番,”约瑟夫此话说的毫不在意,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然这话一出,罗伯特再也无法拒绝,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受伤的青年离开,只好道,“你先在客房住下,我让人请克拉克森医生过来。”
约瑟夫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随即掩饰过去,“您放心,我会安静待在镇上,不会为你们带来麻烦的,另外,可以称呼我戴维斯,约瑟夫·戴维斯,那是我母亲的姓氏。”
“好吧,戴维斯,”罗伯特妥协,打开书房门,让卡森带人去客房,并叫医生过来。
他自己则和唐顿里的人说明情况,“那位戴维斯受了点伤,需要休养,人我暂时留下了,以后请称呼这个姓名,也不要把他的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