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完头,汝宁也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由宫人搀着,头也不会地径直往自己的寝宫走。
明明脚上还有伤,却溜得比兔子还快。瞧那慌乱的架势,只怕春猎结束前,她都不会再出来。
元曦忍俊不禁,心口盘踞的郁结也消散泰半。然想起昨日被放某人放鸽子之事,她又瘪瘪嘴,绕着裙绦哼道:“太子殿下不是有公务要忙,抽不出时间来猎宫消磨吗?”
语调阴阳怪气的,又隐隐带着几分娇嗔,仿似在闺中妇人在抱怨迟迟不曾现身的情郎。
卫旸轻咳一声,没回答,只转头看周遭的春景。
山川河岳,草长莺飞,北归的大雁自穹顶掠过。风吹得周遭的海棠“簌簌”轻响,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照在花枝上,每一朵花都流淌出娇艳的光泽。
猎宫他已来过许多次,却是第一次品出这里的美妙。
品着刚才她说的话,像在无限回味一杯新采的明前绿,他不自觉浅浅地弯起唇角,墨画般清俊的眉眼也如远山起伏的轮廓般缓缓舒展。
天光投落他眼底,那样深不见底的瞳孔,此刻却酝酿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温和。
元曦仰头瞧着,只觉一片春冰在眼前缓缓融化,都不自觉为之目眩。
低眸觑见他眼下淡淡的青痕,想是赶了一夜的路,方才能在这个时辰到达猎宫。
元曦心头微微牵扯了下,轻叹口气,到底没忍心再揪着“放鸽子”之事不放。
“你想去林子里围猎吗?”
清冷的嗓音如风刮过耳畔,元曦眼皮蹦了蹦,倏地抬头。
她过去没少来猎宫,卫旸虽讨厌了些,嘴上百般嫌弃,不肯带她,但最后都架不住她央求,每次出宫围猎都会稍上她。可她到底是姑娘家,不好像男儿一样去到围场深处,弯弓搭箭,肆意围猎,至多就是骑一匹马,在草场周围散散。
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到底是觉得可惜,有时还会驾马在林子边扬脖张望。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围猎的酣畅淋漓,然眼下,他却这样问……
幸福来得太突然,元曦都不敢相信,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张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又殷切十足地把他望住。
卫旸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尖,什么废话也没多说,只抬抬下巴道:“去挑马吧。”
围场占地极广,草木葱茏。阳光层层叠叠自枝叶缝隙间洒落,在地上斑驳。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俱是围猎之人的欢呼声,和飞禽走兽的咆哮。
元曦不由攥紧手里的缰绳,心跳得厉害。
卫旸笑了笑,“害怕了?”
元曦斜他一眼。
若说完全不怕,那必然是假的,毕竟林子不比外头,那么多野兽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围猎,也多多少少会有人受伤。但若说她真吓得打退堂鼓,倒也不至于。
“不是还有殿下在吗?”元曦回答得轻松。
野兽哪有他凶残啊……
当然,这后半句话她只敢在心里揶揄,没胆子真说出来。
可卫旸好像在她心里也长了一双耳朵,能听见她腹诽似的,悠悠睨来一眼。
元曦颤了颤肩,心虚地缩起脖子,转开眼。以为他又要像上次在马车上那样,毫不留情地戳穿,再把她损得无地自容,她不禁蹙眉叹了口气,认命般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