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摇头,说“不知道。”
黄小宝朝黄元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更压低声音道:“你怎不问她呢?我觉得不大对呢:她一个大户人家姑娘,就这么来了,能有什么事?她不是有个哥哥么,怎不送她来?”
杜鹃只得说等她醒了再问,又叮嘱他不可对外说昝水烟的身份,黄小宝疑惑地答应了。
黄昏时分,昝水烟终于醒来了。
她是被外面的鸡叫狗咬和小娃儿的欢声笑语给吵醒的,不然,以她现在浑身绵软、连个指头都不想动的状况,怕是要睡到明早才能醒来。
她睁开眼睛,感觉屋内有些昏暗。
原来,是窗帘拉上了。
外面有微光透入,可见天还未黑。
她听着那些声音,并没有初临异地的恐慌。不安是有一点,但不是来自于乡野环境和质朴的生活,而是来自于黄元,来自于黄家——她不知他将如何安置她。
正默想,忽听房门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是杜鹃。
她走到床边,见昝水烟睁着眼睛,忙问:“醒了?”
昝水烟想点头,却动不了,便冲她眨了眨眼睛。
杜鹃上前,问她可想方便。
见她闭了下眼,便抱着她下床,去里间方便。完事后,送她在床上靠着,又端了水来喂她喝了些。做完这些,才告诉她道:“黄元下学了。来看你。”
昝水烟心里一颤,轻声道:“快请进来吧。”
杜鹃走到窗前拉开半扇窗帘,这才出去叫人。
少时,黄元出现在门口,却不见杜鹃。
他迟疑地看了看床上的昝水烟,又看看还在沉睡的红灵。迈步走了进来。
“姑娘可好些了?”
他端了个凳子,放在床前一尺之地,端坐下来,先问候床上人。
昝水烟面泛红潮。微微欠身道:“好些了。多谢记挂!”
黄元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问道:“姑娘所谓何来?”
昝水烟凝目看他,反问“公子不知?”
黄元垂眸,苦涩道:“姑娘何苦来!”
昝水烟幽幽道:“甘之如饴!”
黄元沉默半响,才又问:“怎不先告诉在下一声?”
昝水烟又反问道:“告诉你了,你会答应吗?”
黄元头往胸前低垂一分。
过一会,他重又抬头,双目炯炯地看着她道:“不管如何,姑娘也不该自贱身体。或让人接,或让昝兄送。怎能自己爬过黄蜂岭?万一有个闪失,让黄元情何以堪?”
昝水烟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珠滚落。
“水烟想试试自己,既效仿‘文君夜奔’。可有‘当垆卖酒’的勇气。若连黄蜂岭也不敢过,也不必来投奔公子了,直接转头便是。爬过黄蜂岭,乃是水烟向公子明志:将来无论甘苦,为妻为妾,绝不反悔!”
黄元血气上涌,猛然站起。看着那个柔弱的女子,不知是怒还是痛,更有无措,嘴唇连连颤抖。
最终,他丢下一句“姑娘请好好安歇吧。”然后转身疾步而去。
昝水烟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心里又沉沉的:接下来会怎样?
黄元奔出闺房,在外间看见呆立的杜鹃。
他站住,静静地望着她,轻声道:“我去给昝兄写信。”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写信?
杜鹃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笑。
她可真够倒霉的,竟遇见了活生生的“卓文君”。
转脸看看那房门。再也不想进去了。
黄元回房后,铺开纸笔,奋笔疾书。
然而,写完一张看后,不满意,当即撕了;接着又写,又不满意,又撕了;他一连撕了七八张字纸,才颓然撂笔,呆呆地看着窗外发怔。
夜幕降临的时候,身后有了响动。
黄鹂走进来,挨到他身边轻声叫道:“哥哥!”
黄元“嗳”了一声,拉了她的手问“二姐呢?”
黄鹂小声道:“二姐和大姐磨山芋,洗山芋粉。”
说完抽出手去,摸着火折子,为他点上灯。
黄元听说杜鹃在做事,心里松了口气。
想起她永远灿烂的笑,暗下决心,又提笔蘸墨。
黄鹂看见桌上扔了好几个纸团子,迟疑地问道:“哥哥,昝姐姐她……”
黄元打断她的话,温声道:“你先去,我写封信。回头来帮你们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