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威帝今日早早下朝,来到坤宁宫,却没见到女儿。
他略问了几句杜鹃这几天的情况,就坐着出神。
崔嬷嬷跪在地上,半天不听叫起,惴惴道:“皇上。公主她……”
炎威帝“哦”了一声,道:“知道了。请太医去好生诊治。你们也要小心伺候。莫要违逆了她的心意。公主既已出嫁,不比宫中。别拿宫中规矩聒噪她,被罚了死活由你们自己。”
崔嬷嬷心中一凛,急忙答应。
炎威帝就打发她出宫向公主复命了。
等她走后,炎威帝依然端坐着出神。
皇后见他精神落寞,挥手让宫女们退下,亲自为他换了一杯清茶,轻声劝道:“皇上不必忧虑,公主也就是一时难受罢了,回头想开了就会来看皇上的。父女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
“错!”
炎威帝抓住茶盏,重重往桌上一顿。
就听“啪”一声响,皇后吓一跳,惊愕地看着他。
炎威帝端起茶盏送到她面前,道:“瞧,裂了道口子。就算修复了,也有道痕迹,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光洁了。皇后,你记住:情分这个东西,就算亲如父子父女、兄弟,也经不起彻骨伤害。伤害了,便不可能再复原了。”
皇后怔住,心下九转,不知他用意。
炎威帝抬眼,目光在殿顶游离,幽幽道:“当年,朕和衍庆郡主私奔,父皇派出那么多高手追杀,到底逼死了她。这个结,朕……永远解不开!父皇,是个好帝王,将朕生生磨砺出来了;可他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皇后听了大惊,急忙站起身,却不敢接话。
炎威帝说了那番话,再也不出声了。
皇后品度他心思,轻声道:“不如臣妾替皇上去看望公主。”
炎威帝摆手道:“别去。她对你印象总还不错,别去惹她厌烦了。这时候去只会讨她厌烦。女大不中留,由她去吧!过几日她便要启程离京,你多费心些,带的东西、人手,都要仔细打点,不可疏漏!”
皇后道:“是,臣妾明白。”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道:“回皇上:万寿宫邱公公来问,怎么靖安公主还没进宫,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等着呢。”
炎威帝闭了下眼睛,起身道:“走,去万寿宫。”
万寿宫,太上皇听说杜鹃称病不进宫,气得连连咳嗽,骂炎威帝道:“你……养的好女儿,无法无天,连孝敬尊长都不会了。”
太上皇后忙劝,皇后接过宫女手中药汤,伺候他吃药。
太上皇吃了药,接着发火骂人。
炎威帝总是听着,总也不出声。
太上皇看他那样子,意识到自己的话再不管用了。这让掌权惯了、一言九鼎的他怒不可遏,禁不住讽刺儿子道:“你这皇帝当的好,比朕还要心狠手辣!这不像你呀!你不是最重情义的吗?那黄元不过就是个文人,你不放心,派人盯着他就是了。何苦要杀他惹鹃丫头伤心?她是公主,又不是太子,你如此苛责她做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比朕还要心狠?”
炎威帝这回面上有了些情绪,看老皇帝的神色很是古怪。
老皇帝被他看得老羞成怒,瞪着他质问道:“朕说的不对?你如今江山坐稳了。当然想杀谁就杀谁。就是不知道当年是谁,摆出那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哼,不过是一场笑话!也不过是跟朕一样的人!还不如朕呢!”
炎威帝躬身道:“儿子当然不如父皇。”
老皇帝看着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更加激怒。
这场谋反导致他连失几个儿子,心情很不好。杜鹃心性开朗灿烂,跟她在一起总是很愉悦。他一早就盼着她进宫来,祖孙好说说话儿。谁知她为了黄元被杀一事赌气不来,他先骂她不孝,接着就把这火气撒到皇帝身上去了。
老了老了,心也软了,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逼儿子的。
如今这儿子登基了,不用他扶持一样强硬狠辣,让他很不习惯。然他又奈何不了他。只好凭借身份压制他,甚至胡搅蛮缠,与他较劲。
就听他道:“朕不想在宫里待了。朕要跟鹃丫头去凤尾山!”
喊出这句话。他忽然就愣住了。
连太上皇后也愣住了。
皇上和皇后则面面相觑。
太上皇愣了一会儿,眼珠一转,慢条斯理道:“朕在这宫里住了大半辈子,受够了!还是早年扬帆海外畅快!反正朕快要死了,不如跟鹃丫头去凤尾山。等朕和你母后走了,这皇宫就是你的天下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