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娘凤眼差点瞪圆了。
梁心铭弯腰抱起女儿,道:“回家吧。”说罢转身对老汉告辞,说等放榜之日在此为他写字。
老汉连连道谢,好像梁心铭已经高中榜首一样;又把他夫妻一扫,夸赞道:“公子疼媳妇,是个有情义的。”
李惠娘笑容灿烂道:“也是他多事。谁没个穷的时候?买不起就不买。若有那个命,真中了解元、状元,那将来一副字画值多少银子?买什么首饰买不起呢!现在要老伯让这么多利,太心急了,倒叫老伯笑话,说我们不踏实。”
老汉一听急了,忙道:“那不一样!现在买的情义不一样!将来买再多,也比不上他今天买给你的心意。我怎么敢笑话你们呢?我是沾了大光了!”
他看出李惠娘是个本分媳妇,生怕她后悔,把簪子不要了,那他就不能在放榜之日求梁心铭为他写字了。这可是“解元”的字!虽然尚未落定,但他相信梁心铭一定能中,甚至将来还能中状元,那他可赚大了。怎么能反悔呢?
老汉有些愧疚,想要再找补一样东西给他们夫妻。
李惠娘为夫君争回了脸面,点醒老伯:是他占了他们的便宜,而非他们沾他的光。然后她见好就收,很是优越地拒绝了老汉的找补,说道:“怎好再要呢?老伯做的小本买卖,我夫君读书人,最重品行,不敢欺骗老人家。若非老人家慧眼识明珠,这笔买卖也做不成。这已经很破例了,毕竟夫君还没中呢。老伯知道,这考试也是有门道的!”
最后一句话她压低了声音,说的意味深长。
言下之意:梁心铭若没考上,定有内情,不是他没能力。
老汉连连点头,人情世故他通透:这世道,没权没钱,光有才能是不行的。但他还是很看好梁心铭,再三安慰李惠娘,说她的夫君定能高中,将来必然大富大贵。
李惠娘笑道:“借老伯吉言。”
老汉也再三谢他们给脸面。
李惠娘大度地说不用谢,然后利落地转身,结束了这场满含机锋的买卖交谈,却发现梁心铭正含笑看着她,有些欣赏,又像纵容,不由尴尬,忙挽起他胳膊就走,嘴里说:“走吧,明天还要考呢。晚上要早些歇才好。”
暮色渐暗,一双身影淹没在徽州城街头,嘈杂的人声中,童稚的声音和清朗的问答格外清晰:
“爹爹明天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