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太太笑容僵硬,一声作不得。
她和李卓远都以为,李卓航夫妻好歹要推让一番,将这媳妇交还他们自己处理,谁料竟当众打脸。
李卓航动了真怒。
晚间归家后,李卓远听妻子讲叙事情经过,沉默半晌才道:“罢了,送他处置,本就是让他出气的。”
说完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婆子端了盆水来,放在踏板上。
李大太太蹲下,伺候他洗脚。
洗了一会,忍不住扬脸问:“听说今儿在灵堂,航兄弟当众说不想过继嗣子,想生儿子?”
李卓远把脚一顿,严厉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想生儿子不行吗?我巴不得他能生个儿子,就不用过继天明了。天明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几个孩子就数他聪明懂事,若不是为了族里,我怎舍得把他送人?”
李大太太一时失言,急忙分辩道:“老爷舍不得天明,我就舍得了?天明是我十月怀胎养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把他送人?过继的事一提起,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想起来就揪心。日也哭,夜也哭,背着人不晓得偷偷哭了多少回。”说着眼睛红了。
婆子忙劝道:“太太想开些……”
李大太太横了她一眼,道:“你没生养过,怎懂得为娘的心思:儿就是娘的心头肉!”
婆子讪笑答“是,是”。
转过脸,却不由撇嘴。
她跟了李大太太多年,觉得这两口子就像戏子一样,贼会演戏。不同的是,戏子们下了台,便脱掉戏服、洗去脂粉和油彩,恢复本来面目;李大老爷夫妻是台上浓墨重彩,台下也浓墨重彩,人前演戏、人后也演戏,都演魔怔了,忘记自己是什么样的了。像刚才,她凑趣帮着对了一句词,李大太太立马加以发挥,将亲娘的感情演得情真意切。若非嗣子的事刚提出来时,她亲眼见过李大太太喜形于色的模样,几乎就要被她刚才的话给感动和欺骗了。
那边,李大太太还在絮叨,“家主不想过继,我求之不得,从此不用担心,可以吃得香、睡得着了……”
李卓远又呵斥她:“妇人之见!又不是将儿子发配到天边,不过就换个门庭,还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