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耀辉被龙禁卫架起来,看着上方不可一世的少年帝王,很想丢下读书人的文雅,用最粗俗的话质问他:替你老娘治丧也错了?难不成任她暴尸在外?
不过他终究忍住了。
他为人行事本就通达,虽然才五十多,却已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对于废帝,他已没了期待,也就不会怒其不争,只剩下坦然了。
他对架着自己的龙禁卫道:“请容老夫拜别皇上。”
龙禁卫忙看向废帝。
废帝点头道:“放开他。”
谢耀辉重新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叩拜大礼,匍匐在地,道:“老臣,拜别皇上。皇上保重!”
废帝沉默,斜睨着他。
谢耀辉起身,从容而去。
誉亲王:“……”
死了也好。儿子孙子都死了,剩他一人活着,也没趣;况且这仇也没法报。
废帝又指着满眼不甘盯着自己的端郡王,冷酷道:“端郡王大逆不道,凌迟处死!”
昨晚他虽不在乾阳殿,但乾阳殿发生的事他已全部知晓,此刻,在尸堆上冻结的寒气全化为炽烈的怒火,如岩浆般喷发,冲着端郡王去了。
端郡王尽管愤怒不甘,却没有吭声,这时候开口是自取其辱;若真让他骂,他只想骂王壑和张谨言:明明是稳操胜券的局势,为何给这昏君翻转了呢?
端郡王被拖出去了。
接着,废帝又下令:
将所有被王壑威逼、顺水推舟叛变的官员一律罢官,查明跟王家、张家有勾结的,诛灭九族。
殿内顿时混乱起来,伴随着一片喊冤求饶声,文武百官被拖下去一半,比昨天王壑叫捆的还多。王壑捆的都是废帝心腹,废帝却牵连广泛。
今夜,他要大开杀戒!
“好大的威风!”
淡淡的、懒懒的声音传来。
“谁?”
废帝嘴上喝问,心却急跳起来,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虽然对话不多,却刻入骨髓。
这是王壑的声音。
不但废帝听出来了,殿内剩下的官员也听出来了,殿内气息一滞——这位竟在皇宫?
这局势有些微妙。
暴风雨,即将来临!
众人伏低身子,屏住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那些跪在大殿角落的官员暗自庆幸,可以远离风暴中心;而跪在前方正中央的官员一个个叫苦不迭:往日排在这位置是荣耀,眼下却要承受暴风骤雨最猛烈袭击。
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王壑内穿素淡青衣,外罩白色孝服,一步一步,信步闲庭地走进乾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