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羽待要再说,目光一偏落在齐墨的手腕上。
齐墨注意到这一点,没避讳,直接把手腕朝上露出给兰溪羽看:“我跟你不太一样,这是出生就有的胎记,所以傍晚时候看见你身上那个,我很吃惊。”
两个痕迹,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毫不差。
兰溪羽伸手在那环形痕迹上轻轻触碰,随即敛眸说:“你信不信缘分?”
齐墨停顿片刻:“我以前是不信的。”
蒸腾的雾气消散了些,整个屋室沉寂良久。
兰溪羽抚上齐墨的面颊,贴着额际吻在对方的唇角附近。
“会觉得讨厌吗?”他低声问。
齐墨眼帘微动,扭过头回吻。他攥紧兰溪羽的中衣领子,手上的水把衣服浸湿了,现出中衣包裹着的锁骨轮廓。
呼吸顷刻间紊乱,背脊撞到了桶壁。带着粟米清香的水四溅,弄得周围湿漉漉的。
“还记得我的名字么?”分开的间隙,兰溪羽问。
“溪羽。”
兰溪羽轻笑,在齐墨的唇瓣上呢喃流连:“这不是记得挺清楚?别喊二殿下了,听着生分。”
……
水渍从桶边沿着屏风一直向前延伸直到榻边,床褥子边角也洇地都是水。
屋内蒸腾着热气,身子是热的,唇瓣也是热的,像是泡在汤池里深眠衍生出的一场幻梦。
昔日峥嵘岁月金戈铁马,昔日阴谋诡谲覆手翻云,皆融化在热气里,蒸成一团团泡沫。
相知有时需要一生,有时却只需一瞬。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在双目相对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灵魂交融,再难抗拒彼此的牵绊。
齐墨轻而缓慢地吸气。
涨涩一路蜿蜒而上漫到心脏,从嫩芽的位置破开钻入,搅弄地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疼痛和愉悦混合交杂,他咬住兰溪羽垂下的发尾,眼中带了团无法聚焦的朦胧。
“你可取了字?”兰溪羽问。
他摇摇头。
“那可有小字?”
齐墨闭眸,再度摇头。
“那……我可以喊你墨墨吗?”
齐墨松开口,睁眼瞧着身上人:“你看上去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点事都要问我。”
兰溪羽低头吻他的耳垂,发丝扫过颈侧,酥酥麻麻地痒。
待雾朦散去,一夜酒暖春宵,月影入花梢。
……
五日后围剿饮风寨的兵马做好了班师回朝的准备,自然,那些所谓的“兵马”都是寨民们假扮的。
临行前齐墨留陆堂主主持大局,陆堂主犹豫片刻开口:“您其实可以不用亲自去,若是演戏给宫里那帮人看,随便找人替一下就可以,甚至我替您去都行。”
“不,我肯定要去。”齐墨捆紧手腕覆甲,“寨子里跟了那么多人,我要是缩在后面像什么话?”
“我说点儿逾矩的,那位二殿下,您多少还是防备着些。”陆堂主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
“嗯。”齐墨应了声,垂下眼帘,“我很快就回来,放心。”
下月月初,他们抵达了京城。
这一队兵马在兰溪羽的引领下顺利入京,当时已是傍晚,宫里传来命令说是圣上龙心大悦,一连赏了二殿下不少金银,同时进殿听传。
听到这指令的时候,兰溪羽摸着手中珠玉,将它们抛至桌角,随后微微扬起唇角转身面对着齐墨:“我要是被他们扣在那儿,卿卿可得去救我。”
齐墨单手撑着脸颊:“晚上行动刀剑不长眼,你自己掂量着。”
动乱是从大理寺开始的,原本押运审讯囚犯的士兵突然发力刺向了“自己人”,晚上正是大理寺交班的时候,夜幕沉沉谁也看不清谁,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说,是贼人来袭;也有的说,是有人预谋劫狱。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面前的那一队兵马,正是他们原本等待接收的“犯人”。
赶来支援的禁军被伪装成同伴的寨民引入了陷阱,他们将在那里被困整整一个晚上,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才能被放出来。
兵刃交接声在京城持续了很久,齐墨原本还担心兰溪羽的处境。但从皇宫被破入的速度来看,兰溪羽的后手可不仅仅是他们饮风寨一处。
不知为什么,发觉这一点的时候,齐墨悬着的心放下来的同时,胸膛中又蔓生出一点别的滋味。
时间缓缓流逝,宫中渐渐没有了喊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