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前是一扇巨大的观察窗,窗上嵌了极厚的隔层。窗那边的世界似乎处在一个雨夜,只见天色将晚,乌云密闭,小雨淋漓洒下。森林裹出一圈树影,广阔草坪被风吹起波浪。
森林边缘立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
屋檐下,一家三口身着古装,正有说有笑地赏雨,一条黑狗绕着他们快乐打转,尾巴直摇,不时蹦跳两下。
要不是知道他们处于地下深处,钟成说会以为这是哪家剧组在拍外景。
李教授面无表情:“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钟成说:“那条狗……脖子上不是牵绳。”
那条狗的后颈,正连着一根紫红色的“脐带”。
那根脐带似的东西非常长,它在地上拖了几百米,末端渐渐上扬,消失在黑暗而阴沉的天空。
见钟成说满脸疑惑,李教授笑了笑,他拿出一部精巧的对讲机:“亮度上调到四级。”
黑暗的“天空”被照亮了一点。它不再像夜空,更接近一片凹凸不平的云层。那根脐带末端呈漏斗状,连接着漫天的蠕动事物。
“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亮度上调到三级。”
“现在呢。”
“还好。”
“……二级。”
“不舒服要及时说明,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
“……调整电梯位置,亮度上调到一级。”
电梯越升越高,这回钟成说看得一清二楚。
那片人造景致的上空,飘着一大团棕红生物。它有些像聚集成团的巨型珊瑚礁,形状毫无规则可言,还不时神经质地抽动两下。
粗略看去,它的表面嵌满粉红藤壶似的物事。那些“藤壶”直径接近一米,根部是黄白色骨骼,有什么从里面长长探出。钟成说擦擦眼镜,眯起眼——
那些都是扭曲变形的无毛狗嘴。
獠牙横七竖八,从无法闭合的吻部呲出来。畸形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呼吸,淡红黏液从这些“长嘴”中不住滴下,变成了地下永不停歇的细雨。
这东西实在太过庞大,对比之下,那个小院连小米粒都算不上。就算灯光调亮,他还是只能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小部分。
“不能再亮了。”李教授沉声说道,“这就是我们用来安抚异常现象的煞气来源,识安的凶煞。”
安抚异常现象的煞气来源……钟成说把这句话反复咀嚼好几遍,突然福至心灵。原来如此,识安集团在源源不断薅凶煞狗毛,好给集团里的邪物发工资。
但李教授的气场实在太强,他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钟成说换了个话题:“刚才那一家三口……”
“都是远程操纵的高仿真机械,草木也是人造品。这东西周围有极强的毒性,活物根本无法接近。当然,生物毒素是这只凶煞最微不足道的能力,而它是现存最弱的凶煞。”
“……”
“它现在处于半清醒状态,以为自己是条狗。看见刚才的工作厅了?那些人的工作只有两个目的——保证‘狗’心情舒畅,以及在它可能失控的时候尽快镇压。”
李教授目光锐利,直视钟成说的双眼。
“钟成说,你有天分。下次面对邪物时,我希望你想得更周全些。你要踏入的世界,远远不止你想象得那样简单……还有什么要问么?”
钟成说看着那条跳上跳下的黑狗,目光有些复杂:“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它……之前是狗?”
“它由原身为狗的邪物转化而来,我们只能确定这一点。我记得我昨天给过你资料——凶煞都是由邪物后天转化而成,至今转化条件不明。”
“唔。”钟成说仍盯着那条狗,“那原身为人的邪物,会不会转为凶煞?”
“从没有过这样的凶煞,我想以后也不会有。”
“为什么?”
李念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看向飘在空中的庞然大物。有只“藤壶怪嘴”离两人极近,它急促地喘着,在隔层上喷出一小片白雾。
“凶煞越强悍,原身越原始。凶煞这种存在方式……具有思维能力的神智根本承受不住,你之后会明白的。”
李教授轻声说。
“就算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人也一定疯得非常、非常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