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我就是夜行人的‘阎王’。”
钟成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老头语气淡漠,但在他眼里,这老头子边说边把手伸进衣领里挠痒,挠完还闻了闻手指,动作特别不讲究。
是个骗子,他们没必要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
结果他还没开口,殷刃抢先一步。
“原来您就是阎王!”殷刃惊叹。
殷刃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拨弄香炉。香炉里香灰透出棕红色,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似乎掺过铁锈碎末,钟成说动动鼻子。
“没错,我可以提供你们想要的任何情报,找到你们想找的任何人。”老摊主轻哼,“就是价格嘛——”
老头意味深长地拉长句尾。
“我还真想找一个人,价格好商量。”殷刃的笑容被阴影遮去大半,“您能帮帮我吗?”
“那是自然。”
“殷……果刀。”钟成说出声阻止,“咱们再看看吧,阎王不会这么简单出面。”
殷刃扭头看他:“成龙哥,不问问怎么知道?反正还没付钱,问一下也没损失。”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殷刃攥手机攥得格外用力。
“……好,你问。”钟成说捏捏鼻梁。
老头:“呵呵,小伙子懂行。我纵横玄学界这么些年,怎么可能糊弄晚辈?”
殷刃凑近:“那我可就问了,口头描述特征可以吗?”
“你说。”老头很自信。
“那人约莫在23岁到57岁之间,男女不明,身体健康结实。”
“你这条件太宽泛了,没法找啊。”老头啧了声,“光说这海谷市,符合条件的就得有个百万数。小伙子,就算我是阎王,也要线索足够才成。”
殷刃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香灰,红灯笼映照下,那双眸子又红了几分。
“嗯,也对。”
他的声音里仍有笑意:“那我补充点儿。那人与咱们玄学界牵扯不清,但应当有明路上的工作,至少东奔西跑不会引人注意。”
“性格么,那人性格偏谨慎认真,很有可能独居。他大概率受过正规教育,知道怎么掩盖行动踪迹,连识安都抓不住把柄。”
“比如做交易,那人绝不会亲自出面,更不可能用网络支付。我想想,他大概会叫人把现金放在指定位置,将其换为其他物品,再以各种名义‘过明路’。”
“而且为了减少与他人的接触,那人不会接小活,只会选回报最大风险最高的那些……这些线索够不够?”
老头:“小伙子,你……”
“哦,我还有个事情忘说了,这可是最重要的特征。”
殷刃弯起眼,他将手指从香灰里抽离,朝老摊主的方向吹了两下。
“夜行人们叫他‘阎王’,和您的称号一样。怎么样,找他要多少钱?”
老头维持不住那冷淡的嗓音了。愤怒之下,他身上传出一粗一细两个声音:“耍老子?今天就让你晓得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殷刃敏捷地站起身,他嗖地一步跨到钟成说身后:“干嘛,你让我说特征,我这不是说了吗?”
钟成说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护在殷刃面前。他瞬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好把手臂僵在半空。
钟成说:“……”
钟成说看向老头:“嗯,他只是开玩笑……?”
可能是他的语气实在不确定,老头表情越发愤怒。老人冷笑两声,眼看就要从口袋掏什么——
“诶呀,彭老狗,你又在骗小辈!”
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殷刃回过头去,瞧见一个面相憨厚的年轻人快步靠近。
那人戴着个写有“能吃是福”的骑手头盔,一身灰黄衣服,前襟歪歪斜斜写了“殍了么”三个带框黑字。和一般的骑手不同,这会儿他没骑车,身上也不见送餐箱。
一位实力相当不错的修行者。
殷刃斜眼瞧那摊主——那片黑暗之中,传来一声紧张的咽口水声。
“小、小伍,你咋来了。”
“我咋的不能来?下班时间,识安又不限制副业。”骑手小伍挠挠头盔,“鬼市跑腿费老高了,你又不是不晓得。行了,给我个面子,别在这折腾。”
黑暗中,老头啐了一声。
“算你们运气好。”他怏怏地说道。
殷刃又从钟成说背后绕出来:“我真有要打听的事。”
“不接。”
“阎王爷爷,我们想打听一下吕光祖这个人。”殷刃假装没听见。
老摊主:“……”
听到这称呼,小伍当场乐出了声:“行啊彭老狗,敢这么骗外行?你要是阎王,我都算凶煞了。”
摊主显然很忌惮这位叫“小伍”的骑手,他在黑暗里吭哧吭哧半天。
“算了,我还真认得吕光祖。这么着,消息我卖1888。”老摊主压低声音,不自在地干咳几声。
“1888过了吧。”小伍说,“这好歹是我后辈,我得罩着,您便宜点儿呗?”
殷刃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他们从没见过这位“小伍”,尽管知道此人和识安有关,他还真没想到会被认出来。
“那就688……你们又不是不能报销。”
“报销也不能坑公家啊,600吧,我也知道点儿吕光祖的事。这样,今晚我也不接活了,就陪你们聊。”
“648,不改了。既然小伍在这儿,那就说完再付钱。”老摊主不快地哼哼,从黑影中闪了出来。
老人尖嘴猴腮,脑壳上白发稀疏。他穿着件发黄的老头衫,脖子上绕着两条带子,各坠了张收款码卡片。香炉和红包被他收在手提包里,此人看起来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退休大爷。
不过在他的老头衫领口处,薄布绷出一个凸出的人脸轮廓。那东西发出细碎的咕唧声,吹得布料微微起伏。
人面疮,怪不得刚才有两个声音。殷刃瞧了会儿老摊主,很快失去了兴趣。
“这位是彭老狗,他在鬼市混了十来年了,也就骗骗你们这些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