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味道好闻,很适合你的药草香,当香膏都不亏。”
“她是专门送你的。”钟成说把视线从瓶子上拔走,又瞄向电脑。
“就是就是。”卢小河滑过来起哄,“小殷,别违背人家姑娘一片好意,我们都瞧见你俩说悄悄话了。”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殷刃好笑道,“人家刚才跟我说,要是我在识安认识了擅长调药的灵匠,能不能帮她扯个线——她有些新想法,想找专业人士讨论。”
卢小河露出八卦落空的寂寥表情,缓缓滑回原处。
而殷刃一低头,发现桌子上的小瓷瓶没有了,钟成说的口袋鼓出来一小块。
殷刃:“……?”
钟成说语气平静:“你刚才送我了。”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人之前动作有这么利落吗?
……
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们再次见到了吕光祖。
他藏的人香被没收,吕家的药粉也已经浇过一遍。吕光祖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眼底现出隐隐约约的青黑色。
殷刃二话没说,当即招出了陆谈飞。
这回老人没有突然变形,他只是呆呆站在审讯室的窗户前,像是一位平凡至极的普通老者。
“没有元元了,没有元元了。”
老人哑着嗓子,眼眶有点发红。
“元元究竟去哪儿了?”
殷刃并没有告诉老人“人椅”的惨状,他默默拍拍老人的脊背,拿出那个盛满人香的圆铁盒。
铁盒上面印着瘦长的“李花护手霜”字样,样式老旧,但被保存得相当不错。里面的人香刚被用掉不到五分之一,如今膏体被识安取走,殷刃特地讨来了盒子。
“我们又得到了不少线索,也发现了凶手抓走的受害者,那位受害者还活着。”
殷刃轻声安慰道。
“这个盒子我会带回家。你要是实在难受,就闻闻里面元元的气息。老爷子,我们还指望你帮我们指认凶手呢。”
陆谈飞痛苦地盯着那个铁盒,仿佛在端详自己被生生挖出的心脏。
他静静站了会儿,没有像上次那样崩溃。半晌,陆谈飞抬起通红的眼,冲殷刃很轻地点点头。
他化作一阵黑煞,飞快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殷刃与钟成说正式踏入审讯室。
“你们看着问,我们在外面听。要是事情有变,我们会及时叫停。”孙庆辉的声音从单边耳机中传来,“他最近老实了许多,你们注意点语气就行。”
殷刃新奇地坐去了审讯的位置,用手戳了两下记录用的电脑。
吕光祖只是看着两人,没有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上次的傲慢和挑衅,如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焦躁。吕光祖的双颊有些凹陷,明显瘦了许多。
“我们是识安特殊调查组九组,丙级。”
钟成说向他出示识安工卡。
“吕光祖,你应当知道,现在你已经不是我们的调查重点了。”
吕光祖只是翻着眼珠瞧他们,目光在钟成说与殷刃之间扫来扫去。
“我们正在抢救樊涌,他身上有凶煞之力的残余。但你身上并没有任何凶煞之力,连陆元元的气息都是靠‘人香’伪造的。”
见吕光祖不出声,钟成说平静地继续讲述。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就是你口中‘杀害七个人’的凶手。你并没有给出警方陆元元以外的受害者,连樊涌这个名字都是警方先行调查出来的。”
吕光祖仍然不发一言。
钟成说站起身,走到吕光祖面前。
“你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黑中介,目光短浅,行事风格简单粗暴。你这样的人,很难耐下性子,特地提前三个月布局。”
而且还是为了“挑衅阎王”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生在法治社会,没有几个夜行人觉得吕光祖的行为多‘厉害’,只当他被门夹了脑子。
“再者,你声称的受害者里甚至有孩子。袭击这样的人,并不会让你在夜行人里取得声望……关于动机,你说了谎。”
“但你确实在近期接触过‘与陆元元有关’的人,并获得了制作人香的渠道。如果你是受到真凶的指使,或者——”
“我不要跟你谈。”
吕光祖突然出声,他看着钟成说,目光里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吕光祖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指向还在戳弄机械键盘的殷刃。
“……我只跟他谈,而且要一对一,无监控。”
殷刃玩键盘的手僵在当场。
“答应他的要求。”孙庆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看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招。”
“可是……”
“你对你搭档没信心?”孙警官打趣道,“放心,我们会保证小殷的安全。”
五分钟后。
摄像头熄灭,墙上的窗户降下暗帘。一名年轻警员进来扫描了一圈,好确定室内没有窃听器。奇妙的是,吕光祖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并没有疑神疑鬼地多问什么。
不大的审讯室里,只剩殷刃与吕光祖两个人。
“有意思,”殷刃侧身坐在审讯台上,“指定跟我谈?你想谈什么?”
吕光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殷刃,全身肉眼可见地紧绷。
殷刃随手把玩着头发:“我搭档比我懂这些,你刚才该让他说完的。”
“我知道。”吕光祖说,“我知道他大概想说什么,他认为我可能与真凶合作,或者……靠这种行为变相揭发真凶。”
殷刃把玩发尾的动作停下了,他盯住吕光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吕光祖笑了几声:“可是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情况……你并不是普通人,殷刃先生。”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配合我行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关于你搭档的小秘密。无论你为什么潜入识安,这个秘密都能帮到你。”
殷刃面无表情地走到吕光祖面前。他悠然停下脚步,渐渐笑起来,但这次的笑意不带任何温度。
吕光祖脑后一凉。
几秒前,这人还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无害气息。此时此刻,那股轻松的氛围彻底消失,殷刃就那样笑着打量他,目光犹如高空直下的冰雨,将吕光祖浇了个激灵。
吕光祖本能地后退,却被牢牢禁锢在审讯椅上。
“要是你不放心,我可以用生辰八字和名字画押。关于你们的事,我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我可以立誓!”
“如果我不愿意做这个交易呢?”殷刃语气不紧不慢。
“……你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吧?”吕光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就像‘人香’一样,现存几万项精细检查,识安做不到给你轮流来一遍,必须有人先点出来……”
他说不下去了。
殷刃一动不动,那股莫名的压迫感逐渐增强,仿佛要将他碾成肉泥。
“我不喜欢被威胁。”
殷刃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吕光祖的左眼上方。后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动也不敢动一下。
可惜殷刃并没有放过他。
殷刃食指微微使力,划过吕光祖的眉骨、鼻梁、颧骨。
血肉撕裂的钝响连绵不断,吕光祖那张凶气十足的脸变了形,他的左眼被按去了颧骨之下,彻底与额头的肉皮撕裂开来。
没有一滴血溅出。
狰狞的裂口之下,露出了另外一只眼,一只完全不同的眼睛。两只左眼叠在变形的皮肉间,一上一下紧紧挤着,有种令人不适的滑稽。
“记着点,下次再去鬼市买材料,记得多分几个摊子、多分几次买。”殷刃俯下身,在对方耳边低语,“无论再偏门的药方,都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殷刃仍挂着冰冷的笑意。
“……拿名字和生辰画押?真有意思。你的气息、长相、名字、生辰,没有一个是真货吧?”
“你根本不是吕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