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行川无言地看着报告。
表面上看,殷刃也是“经历过巨大不幸,却保持乐观”的人,确实是白永纪的目标类型。
殷刃的证词也基本符合现场痕迹,但他口中那位“帮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法完全排除嫌疑。每次出现凶煞之力相关的案子,这家伙总会以各种形式搅进来,符行川脑袋里的直觉警铃快炸了。
于是他专门派了相关人员跟踪监视。
跟踪调查中,那人的每句对外交谈都会记录在案。自然包括和鸡丝凉面老板的对话——
符部长疑惑地看着报告中“媳妇”两个字,试图揣摩其中的隐藏含义。
殷刃遇袭的那条巷子,确实通向一家炖汤店。而前不久的晚上,殷刃又跑去买了两份炖梨,还专门要求一份少糖打包。
怎么看都是买给钟成说的。
符行川抓抓头发,这个情报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能力。钟成说的资料他也烂熟于心,浓眉大眼的小钟同志一直对亲密关系不感兴趣,更是没有喜欢同性的迹象。
结果这才一个月,小钟同志就成了老板口中殷刃的“媳妇”。
符部长有点心累地收起资料,看向办公桌对面。
李念还在雷打不动地喝茶。
“九组那俩麻烦精,休息了得有四五天吧?”符行川吁了口气,决定换个思路,“差不多是时候让他们回来了。”
李教授:“还让他们出外勤么?”
“出啥啊出。”符行川苦笑,“他俩第一次外勤,认知污染;第二次,新型凶煞之力污染;这次不止凶煞之力污染,还搭了个奇怪的狙击手……先查查吧,继续让他们出外勤,凶煞再次现世我都信。”
凶煞之力还好说,白永纪的尸体上尚有残余。可惜那个神秘狙击手射击点太远,识安无法确定来源。
工作人员们在现场找到了子弹残片。子弹材料普通,但其中混了某种可疑的成分。哪怕它损坏到无法复原,仍对凶煞之力有种奇异的压制。
哪怕识安对凶煞的研究没有断过,其中的原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说到那个狙击手,他的目的似乎是毁灭白永纪和污染源。当时识安马上到场,沉没会不愿意‘卡戎’落入识安之手,也不是说不通……”至于毁灭污染源,完全可以算作顺带。
符行川揉揉眼睛,嘴里嘀咕着分析。
“不可能是沉没会的手下,他们顶多是合作关系。”
李念冷笑:“要是沉没会真有那种人才,不如让他给我们一人来一枪。那个狙击手无论什么来头,沉没会无法控制他。”
“也是,那报告里这个‘媳妇’,你怎么看——”
“我不想看。”李教授啪嚓扣好瓶盖,“你还是先考虑那两位的工作安排为好。”
……
再次回到识安,殷刃第一时间看望了陆谈飞。钟成说本该与他一起,但小钟同志刚踏入识安大厦,就被李教授单独叫走了。
这回的受害人情况太过特殊,七位受害人全被留在了识安园区治疗。一周过去,他们基本恢复了人形,不过身体还和融合的器具紧紧粘连。
瘦小的陆元元躺在床上,他的双腿融在一台电视机里,但神智基本清醒了。
关于事件的记忆被识安去除,陆元元以为自己在买东西的途中遇到了事故。连接他双腿的电视机被布料封好,被描述为“某种特殊治疗机械”。
陆谈飞恢复了正常老人的样貌,他寸步不离地守在陆元元床头。
“爷爷!”陆元元侧过脸,朝床边的爷爷探头,“爷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被凶煞之力污染过,哪怕完全祛除污染,也往往会留有后遗症——“能看见厉鬼”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后遗症之一。
陆谈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只枯瘦的手停在男孩的额头上方。要碰到的时候,他又颤巍巍收回手来。
鬼煞对生人总会有所影响。
“不是你的错,是爷爷的错。”陆爷爷嘴里不住念叨,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爷爷一直陪着你……”
殷刃没有打扰两人。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关门,一道身影嗖地钻进病房。
难得有个同龄人,冯琦抱着游戏机,兴冲冲地前来打招呼。他对陆谈飞礼貌地叫了句“爷爷好”,接着坐去陆元元身边:“我叫冯琦,也在这治病,要不要一起玩?”
陆元元眨眨眼:“好。”
殷刃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关好门。陆谈飞不怎么熟练地顺着门跟出来,留两个孩子在屋里交流。
“我想继续跟着您,我想变得强点。”老人脸上还有淡红的泪痕,“至少强到、强到能抱抱元元,不至于影响他的身体……”
“你会做到的。”殷刃说,迈向下一个病房。
樊涌的病房里有葛听听。她在这个案件里积极提供支持,识安特地给她发了一笔奖金。葛听听特地跑去买了八杯奶茶,其中一杯正放在樊涌床头。
那位搬家师傅沉沉睡着,身体解放出来一半,与他融合的椅子吊在床尾,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压迫。樊涌瘦得惊人,但脸上的表情非常平和。
……
最后一个病房,门牌上写着“丁李子”。
她被融进了一把吉他,此刻它牢牢黏在她的胸口。窗外阳光正好,金黄的阳光斜斜打在她身上,猛然一看,她像是马上要进行吉他演奏。
年轻姑娘靠在床头,笑容一如既往。不过那噩梦似的两周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比起照片,丁李子本人清瘦了不少,脸上仍带着一点恍惚。
作为最早醒来的受害者,丁李子拒绝去除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