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还好吗?”卢小河的声音很沙哑。
“都还活着。”钟成说实事求是地总结。
“哈哈。”卢小河虚弱地笑笑,“我把通讯稳定下来了,不过信号有些弱。”
“检测设备跟不上,你们自己多加小心,有异样一定要及时上报。”
“嗯。”钟成说反而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接下来由符部长与你们交流……我睡会儿……醒了再……”卢小河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息。
“喂喂喂。”符行川的声音也带着疲惫,不过与卢小河相比,他的疲惫带着别的意味,“你们卢姐三十四个小时没休息了,体谅一下。”
“情况不紧急的话,立刻向我全面报告。”
……
一行人舍弃了凄惨的公共厕所,回到教职工宿舍。
装有葛听听的发茧被殷刃小心地放在床上。窗外夜色如墨,室内的白炽灯不时闪烁两下。这间宿舍不大,天花板却很高,有种深井似的压抑感。
钟成说拉了张椅子坐下,开始与识安方面通话。
接下来半个小时,殷刃与黄今充分见证了阎王大人胡说八道的本事。
钟成说不擅长与人亲切交流,掩盖痕迹的技巧倒是炉火纯青。殷刃身上的异象完全被他省略,葛听听的昏迷被概括为“缺失记忆后立刻被殷刃击晕,黄今以灵器保持她的昏迷状态”。
小钟同志的语气格外严肃真诚,要不是殷刃是当事人,他都差点被这小子绕进去。
好在符行川的关注点并不在细节。
“处理得不错。”他的语气里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你们见到了郭围?怪事。”
“之前没有这种情况?”殷刃按住耳机,好奇地插嘴,“我不知道他算不算厉鬼,但我暂时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至少在千年前,厉鬼这种东西就像雨后的蘑菇,谁也不清楚它们会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少品种。
鬼王大人并没有钟成说那种寻根究底的精神——当时殷刃连为什么有昼夜,为什么有日月都不知道。存在即合理,他从不会深究太多。
反正遇到前来挑事的,揍一顿就好了。
“厉鬼的成因至今不明,但郭围的确符合厉鬼的特征。”
符行川的声音有点模糊,听着像在抽烟。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吐出下一句话。
“厉鬼在生前,都清醒地经历了死亡的痛苦过程,并在死时怀有强烈的负面感情,这是其一。”
符行川语气少有的庄重:“其二,他们的死亡广为人知。无论是通过传言还是新闻,厉鬼里没有死得悄无声息的。”
郭围的状况实在是太过标准,郭来福杀人案被广泛报道后,识安庆江分部第一时间监测了案发现场附近。然而他们勘察了很久,并未发现郭围厉鬼化的痕迹。
半年过去,少年的档案被尘封在数据深处。
“我们从没发现这种现象。就现在的状况,很难将郭围定义为厉鬼……唉,我想想咋说,按照科学岗那一套说法,郭围的意识寄生了郭来福的脑子。”
“意识寄生在了脑子里。”殷刃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大体情况我了解了,今天我们会送七组进去支援。你们注意睡眠,务必保证意识清醒。”
符行川没等他们回答,先一步结束了通话。
可惜事已至此,鬼王大人自然是无法早睡的。
钟成说又套上了那顶睡帽,安安静静睡在殷刃身边。他的表情放松如昔,仿佛正躺在自家卧室里。黄今倒是在单人床上疯狂翻身,一看就睡得很不安稳。
“寄生的意识。”殷刃在钟成说身边躺平,口中无声地喃喃。
狭窄的教职工宿舍内,老钟表喀哒喀哒走动。殷刃躺在房间正中,意识却覆盖了近乎整个学校——趁识安的监测没跟上,他的发丝在校园内反复流淌。
奈何郭围的意识包得严实,殷刃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这里是郭围的意识,只要郭围愿意,他大可以直接放他们离开。可他却诱导他们强行逃离,哪怕知道他们会毁坏他的记忆,实在不像单纯取乐。
那个瘦弱的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呢?
……
卢小河也睡得非常不安稳。
连续三十四个小时的高强度用脑后,她脑袋里仿佛灌了铁水。乱七八糟的理论与数据横冲直撞,操纵ai的紧张感挥之不去。梦境之中,她和长着手脚的显示器互殴了整整三百回合。
睁开双眼时,时间刚到上午七点。她断断续续睡了五个多小时,身上全是冷汗。
卢小河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挑了件“早睡早起”的t恤。她用冷水勉强洗了把脸,去食堂灌了杯特浓咖啡。
然而等她回到特调九组的办公室时,办公室里已经变了样子。
她的操作台旁又多了个临时操作台,一个看着刚高中的男孩正坐在操作台前。
“小河姐!”男孩叼着早餐饼干,冲她随意地一挥手,“我们七组进了馆,我索性来这边干活啦,咱俩正好一起。”
“小赵。”卢小河按按额角。
赵石言,特调七组后方指挥。这孩子对数据格外敏感,打得一手好游戏,还跳级读完了大学。识安看中他的反应力和决断力,将他高薪挖来培养。
小赵,包琳琳,王宙。统称霉运铁三角,这三位能力有多强,运气就有多差。
“等一下,”卢小河回过味来,声音有点颤抖,“符部长该不会让你们进去救援了吧?”
七组确实进过挺多次档案馆,经验丰富。但他们九组现在足够倒霉了,真的不需要雪上加霜。
这可是以一己之力改变档案馆规则的小组。上回七组进了人脑,那人竟然挣脱识安的重重束缚成功跳楼,场面不可谓不惊险。
面对卢小河不加掩饰的惊恐视线,小赵皱起脸:“这是歧视!喏,给你接通通讯,你自己跟符部长说——他刚才可是一直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