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成说缓慢地扭过头去,没有回答。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殷刃慢悠悠把药丸放到口边,钟成说又迅速把头转了回来,眼里多了亮闪闪的好奇。
此人鲜少出现这样鲜活的情绪,要不是这样的场合,那该多好,殷刃悲痛地想道。
温馨的客厅里,两人静静对视,殷刃周围飘荡着凄凉的氛围,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息。
“这是玄学物品,我吃了不会起效。”钟成说无情地补充。
“我知道,我吃,我吃……可恶,这算工伤吧。”
殷刃嗓子眼里呜咽两声,嘴巴一张,把那颗麦丽素大小的丸子整个吞了下去。
胡桃飘在半空中不动,钟成说在沙发上坐成僵直的塑像。殷刃站在客厅中央,头颅微微垂着,长发随意披散。半晌,殷刃动了动,他慢慢抬起脸,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就这?”胡桃大失所望,“这玩意儿得将近十万块呢,真是浪费钱。”
可惜钟成说听不到她的抱怨,他只是死死盯着殷刃,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嘛。”注视了钟成说好一会儿,殷刃可算开了口,听着像松了口气。“时间挺晚了,我们去睡。”
钟成说掏出兔子木符:“我们先测试……”
“测这个做什么?”殷刃轻飘飘地说,“都几点了,你睡得太晚,小心身体出问题。”
钟成说:“可是——”
“睡吧。”殷刃唰的一个瞬移术法,闪现到钟成说面前。他双手包住钟成说的手掌,笑容如同四月春风。“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双红眸在灯光下闪烁,殷刃的语气里多了点长辈特有的命令味道。发丝缓缓缠上了钟成说的四肢,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把他往沙发下扯。
殷刃的脸,殷刃的声音,但那不像殷刃。
那双眼眸是温柔热切的,可是除了浓浓的爱意,其后什么都没有。
钟成说哪想到,时至今日,他能在恋人身上体会到一把恐怖谷效应。钟成说下意识抓紧沙发,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怎么?”
殷刃俯下身,他一条腿跪上沙发,双臂撑开,将钟成说整个人禁锢在怀抱里。
“你还不想睡?”说罢,殷刃轻轻吻了下钟成说的嘴角。
钟成说呆滞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他从未这样想要获得一点儿灵视,胡桃小姐好歹也算个队友。眼下,他只能整个人努力往沙发里面躲,要不是人类的骨骼足够坚硬,他恨不得把自己在沙发上贴出一张饼。
“为什么要躲?”
殷刃微微皱眉,他微微张嘴,露出相对尖锐的犬齿。殷刃的指腹贴过钟成说的皮肤,粗糙温暖的触感,钟成说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殷刃,我不喜欢这样。”
他又往沙发里嵌了嵌。
“按照计划,我们必须取数据。”钟成说干巴巴地表示。
“不过是几个凡人,死了就死了,反正本就活不了多久。”殷刃漫不经心地应答,“明天我会正常工作,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现在你我情况明了,不需要操心这些。”
他抱紧钟成说,就像拥着一个大型玩偶。
钟成说一动不敢动。
“嗯——如果你担心,可以把你爸妈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想办法去彼岸闹一闹,找找钟成枫。这样你的愿望了结,我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殷刃闲聊似的说着,指腹在钟成说脖颈的嫩肉处划来划去。
“这个计划你喜欢吗?”
钟成说向来十分诚实:“不喜欢,我更想现在就测试数据。”
简直太可怕了,此时此刻,他彻底赞同殷刃的观点,这种倒霉东西就该用来给仇人下毒。
钟成说想要挣脱,但又不想攻击殷刃,只好使劲缩下脑袋,试图从殷刃的怀抱里挤出去。
殷刃愣在沙发上,逐渐露出一个非常受伤的表情。
“你明明不那么在意人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成说,语气悲怆,“难道在你看来,工作比我还重要么?”
“哈哈哈哈哈!”胡桃乐不可支,在空气中翻了好几个滚儿,“我怎么没有手机录像呢!”
胡桃还没笑完,一道光束蹭着她的耳朵飞过去,术法余波冰冷刺骨,带有自上而下的警告之意。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胡桃的笑声戛然而止。
惊惶中,她嗖地飞去隔壁,半秒都没多留。
“还有你,答案呢?”
殷刃又转过脸,看向恨不得把自己贴成墙纸的钟成说。
“为什么不愿意一起杀去彼岸,识安就对你那么重要吗?”殷刃悲伤地表示,“啊,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还给黄今披上被单……难道你真的喜欢他?”
说完,殷刃身周居然出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怎么,你为什么不回答?……算了,也不重要,我会让他消失的。你的性格我清楚,肯定不会是你的问题。”
殷刃说到最后,又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从未这样像“一只邪物”。
“今天你这么反常,肯定还是太累了。对不对?明天早上,我们再探讨……”
钟成说做了个深呼吸,张开双臂:“殷刃。”
“嗯?”
“抱一个。”钟成说把木符藏在袖口,努力保持表情平稳。
殷刃弯起眼,轻盈地走过来。只是离钟成说还剩一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袖子里藏了什么?”他问得很温柔,“难不成,你想用那个木符,把我送去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