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妩同狗儿玩了一阵,外头进来一名宫婢,迎上来禀道:“娘娘,慈宁宫方才派了人来,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花妩听了,把竹编的小球往庭外一扔,黄狗双耳竖起,汪地一声飞奔而出,兴奋地追着那球跑远了,只留下一串叮铃铃的铃铛声音。
花妩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玉红色的襦裙,略一思索,吩咐绿珠道:“取那件远山紫的衫裙来。”
绿珠有些疑惑:“娘娘从前不是说,那件衣裳颜色太素了么?显得人没精神。”
花妩却道:“穿素点儿才好。”
她不止穿了素色的衣裳,还把金钗和步摇都取下了,只别了两支白玉簪子,又往脸上施了些粉,看起来颇为苍白,弱不胜衣,整个人的气质倏然一变,从秾丽的富贵花变作了柔弱的小白花,好似风一吹就要折了。
花妩揽镜自照,菱花镜中的女子容貌精致,杏眼含雾,远山黛眉,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娇弱,叫人见了便想捧在手中细心呵护起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怪道人人都喜欢花想容,倘若我要是个男人,我也喜欢。”
绿珠道:“娘娘何必妄自菲薄?您的模样比花六小姐好看多了。”
花妩笑了,放下菱花铜镜,道:“我哪里妄自菲薄?我比花想容好看百倍,只是忽然觉得……”
她说着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兴许她的一些手段会很好用。”
但见绿珠面露茫然之色,花妩的神情渐渐变得黯然,失落道:“你这样,是觉得我比不上她吗?也是,我自小就是比不过她的。”
闻言,绿珠顿时大惊失色:“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误会了!您比花六小姐漂亮,又比她地位尊贵,哪里会比不上她呢?”
她说着便往下跪,懊恼道:“都是奴婢的错——”
谁知她还没跪下去,就被一只纤手拦住了,花妩笑吟吟地道:“哄你玩的,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责怪你?”
绿珠被她拉起来,仍旧自责地道:“可是奴婢确实伤了娘娘的心,明知道您与花六小姐不对付,还一直说她……”
花妩扑哧笑起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杏眼弯起,眼波如水般潋滟,唇角微翘,道:“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再说了,花六如今碍不着我什么事。”
她又不是周璟,没必要把花想容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因着换衣裳耽搁了一些时间,花妩到慈宁宫时,已是天色将晚,她候在廊下,不多时,宫人前来引她入殿。
虽说太后也是花家人,但花妩其实很少来拜访她,原因无他,太后不待见她,花妩也懒得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索性就不来了,美其名曰,不打扰太后她老人家的清静。
今日破天荒地头一遭,太后召见她,花妩心里琢磨着,应当是为着周璟失忆的事情,太后无子,周璟也是后来才养在身边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该过问。
花妩跟着那宫人入了殿,转过屏风,太后身着常服,倚在榻边,正与一名宫婢说话,见了她来,太后便止了话头,正想说什么,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道:“瞧着你有些精神不济,难道是病了?”
花妩摸了摸脸,心想,粉大概是扑多了些。
她福身行礼,面露忧色,轻声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没病,只是因为担忧皇上的病情,心中有些焦虑罢了。”
女子眉眼微垂,脸色憔悴苍白,看起来恹恹的,仿佛没休息好似的,太后便信了七分,原本想斥责的话也咽回肚子里,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花妩,却并也并不会过分苛求她。
太后命人看了座,花妩谢过恩,这才挨着绣凳边沿坐了,听见太后道:“皇上的病情,哀家也问过太医了,说他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算特别严重,于身体没有大妨碍,你也放宽些心。”
这大抵是她少有的温和态度,花妩应了,心说,看来今日这一着算是走对了,不枉她又是换衣裳又是擦粉的。
太后道:“前几日皇上夜里去上林苑纵马,途中窜出一只野兔来,惊了马儿,这才使得皇上坠马。”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自小性子就沉稳,也从不和旁人打闹,少有冲动的时候,怎么这次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花妩面上做出忧愁之色,心中却百无聊赖地想着,那一日正好是花想容的生辰,说不定周璟是对心上人思之如狂,不得抒发,只能纵马跑去上林苑,谁知半路坠马,最后跌坏了脑子,还把心上人给忘了个干净。
确实太惨了,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