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无依无靠的花妩就多了很多陌生的亲戚,哥哥姐姐,舅舅舅母,外祖母外祖父,还有一个格外严厉的太|祖母。
花妩跟着太|祖母住,花府很大,看起来也十分富贵,就像戏文里唱的锦绣朱门,钟鸣鼎食之家,但规矩也很多,这不许那不许的,犯了规矩就要挨罚,初到花府没几日,花妩就挨了板子,两指那么宽的戒尺,抽下去掌心就肿起来了,跟个馒头也似。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花妩难受的,其实是府里人异样的目光,每当花妩路过,都感觉人们在打量她,用一种她描述不上来,却又很讨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纸上的一个墨点,极其显眼,又格格不入。
有很长一段时间,花妩夜里都会被惊醒,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床帐,她觉得那里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透着恶意的隐晦的打量,那是花妩在童年里最漫长的噩梦。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因为她没有爹,娘是与人私奔生下的她,私奔,就是偷人,与人苟|合,这是肮脏不齿的。
这些都是花想容说的,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用花妩熟悉的那种眼神看过来,像藏着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地刺痛了花妩。
她终于明白旁人打量她的目光是什么含义了,轻蔑,不屑,还有讥嘲。
她来花府的时候,师太婆婆说,要她乖乖的,听家里人的话,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调皮了。
所以花妩一直很听话,这些人都是娘亲的亲人,现在也是她的家人,她愿意听他们的话,也愿意被他们管着,像一只小野兽甘愿被驯养,被束缚,就算太|祖母用戒尺打她,罚她的跪,花妩也只是委屈,却没有真正生气怨恨过。
直到现在,花妩终于发怒了,她像一只小老虎似地冲过去,花想容猝不及防,被推得翻了一跟斗,当场就摔蒙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疼,哇地大哭起来。
想着打一下是要挨罚,打两下也要挨罚,花妩一不做二不休,揪住她哐哐就是两拳,打得花想容鼻血长流,她凶恶地警告:下次再敢说我娘,我就把你的牙都打掉,叫你一辈子不能说话!
才放完狠话,花妩就被一只手拉了起来,她原以为是花府里的下人,没想到那花想容睁眼一瞧,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叫道:璟哥哥,她打我!
花妩这才发现,把自己与花想容拉开的不是下人,而是一个小少年,年纪看起来比她大一点儿,模样长得颇是好看,眉宇间还有一点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花妩琢磨了一下,没什么头绪,转念一想,这人是花想容的哥哥,跟她又不是一边儿的,说不定一会还要为花想容报仇,遂翻了个白眼,警惕地退了一步,凶凶地看着对方。
那少年怔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花想容从地上爬起来,扑到他怀里,哭哭啼啼道:“璟哥哥,她欺负我!你帮我打回来!”
于是花妩又退了一步,这什么璟哥哥长得高,她可能打不过,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花妩什么也没说,撒腿就跑了,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威胁花想容:“下次再敢说我娘,还打你!”
不知为何,那璟哥哥并没有追上来打她,而是与花想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那花想容哭得更大声了。
花妩打了花想容,本以为不能善了,自己铁定要挨罚,她连跪哪儿都想好了,谁知竟然没有事。
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太|祖母最后只责备了一句,容容年纪小,不懂事,你比她大,是姐姐,怎么能和她较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