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禅房是特意收拾过的,摆设虽然简单,却处处细致,窗边还悬着一串竹风铃,夜风自门外吹进来,那风铃便轻轻晃动,声音不清脆,却自有一种闲适意味。
室内空气静谧,周璟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奏章翻看,花妩倚在他身边,一只手轻捏着幽黑的墨锭,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墨,墨色漆黑,衬得那指尖愈发洁白,在暖黄的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宛如工匠细细雕琢过的工艺品,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花妩端详着周璟俊美的侧脸,剑眉斜飞入鬓,他微垂着眼,正在看折子,他的睫毛很直,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去了眼中的情绪,显得格外幽深,很安静。
花妩忽然凑近些,对着那睫毛轻轻吹了一口气,周璟骤然受惊,转头看过来,眼神疑惑地望着她,道:“怎么了?”
花妩恶作剧成功,露出得逞的笑意,道:“皇上觉得呢?”
她伸手按在折子上,一手托着粉腮,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臣妾不顾天黑,趁夜前来相见,皇上却只会看折子,真叫臣妾难过啊。”
话虽如此,她眼中盛满了笑意,没有半点难过的意思,周璟哪里不知道她?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放下折子,陪着她演戏,道:“你要如何?”
花妩眼波一转,盈盈笑起来,道:“这么好的夜晚,不小酌一杯,岂不是辜负了月色?”
周璟剑眉轻挑:“你要喝酒?”
花妩点头,凑得更近些,两人呼吸相闻,声音轻而暧昧:“知臣妾者,莫过于皇上也。”
周璟伸出手指,轻扣住她精巧的下颔,道:“你还真敢提要求,这里是佛寺,纵然你不信佛,也该心怀几分敬意。”
“敬意?”花妩笑容愈盛,暖黄的烛光落入她的眼睛里,像是点亮了星子一般,夺目粲然,她道:“佛祖心怀苍生,怎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责备我呢?倘若他因此怪罪,便证明他心胸狭隘,那就更不值得我敬他了,我非他的信徒,又何必尊他的教律呢?”
周璟听罢,淡淡评价道:“诡辩。”
“那就算诡辩嘛,”花妩笑眯眯道:“皇上愿意满足臣妾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周璟盯着她看了几息,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忽然道:“倘若你能答上来朕的两个问题,朕便满足你的要求。”
这却有些意思了,花妩略略提起几分兴趣,道:“皇上请说。”
周璟道:“第一,朕最讨厌什么?第二,朕最喜欢什么?”
闻言,花妩黛眉微挑,轻轻啊了一声,道:“这可不公平,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由皇上自己决定的,没个定数,倘若皇上这一刻喜欢,下一刻又讨厌,臣妾岂不是永远答不对?”
周璟拿起下一本折子,口中道:“朕非是朝三暮四之人,不会随意更改答案。”
本以为这两个问题足以应付花妩一段时间了,谁知他才翻开奏折,一只手素白的纤手按在其上,花妩笑得狡黠,道:“臣妾还真的知道答案。”
周璟听了,面上闪过几分惊异,尔后饶有兴致道:“你说来听听。”
花妩斜斜倚在圈椅的扶手处,轻靠着他,浑身像软没了骨头,透着一股子闲适慵懒,一手支着头,轻声细语道:“皇上最讨厌和最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是同一种吗?”
周璟望着她,桃花目中浮现不解之意,花妩微微倾身,靠过来,呼吸浅浅地擦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她轻声道:“充满欲望的失控,以及近乎失控的欲望。”
“皇上讨厌失控的感觉,却又享受欲望带来的欢愉,人的劣根性也大抵在于此,喜欢寻求刺激,但是在过后又会忍不住后悔,皇上虽说是九五至尊,却依然是肉骨凡胎,想来也不能免俗吧?”
说到这里,花妩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眼底却藏着笑意,道:“臣妾妄言了,皇上勿要怪罪。”
周璟沉默许久,一时间没有说话,尔后扬声唤来侍卫,吩咐道:“去弄一坛酒来。”
侍卫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