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祯暗暗叹了口气,今年瘴毒才刚开始弥漫,所耗药材已是往年的四分之一,如今之举若真能成功抵御瘴毒,药材用了便是用了,可若是未能成功,今后药材短缺,又该如何是好。
柳彦祯心中忧虑萦绕,但断没有才开始实行新方法,就打击士气的道理,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使力,即便力量再微弱,她们都在尽力做自己能做之事,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他不能泼凉水。
云皎立在一旁,试探唤了一声:“柳大夫?”
柳彦祯回神,压下心中忧虑,收好清点出来的药材清单,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取苍术、青蒿……”
柳彦祯念了几个药名,云皎应了声好,压下心中疑惑,按柳彦祯所说取了药材,提上走出库房。
云皎走在前,柳彦祯走后面给库房上了锁。
云皎把提出来的药材放一旁,清点药囊和面罩数量。
缝制药囊的人手分了一半去缝制面罩,半上午过去,药囊多了三十六个,面罩多了五十个,加之昨日缝制的,药囊一共一百五十九个,面罩八十八个,今天忙活完,药囊和面罩应当就能给各家各户都分上一个。
瘴毒弥漫后,镇民时常闭门不出,每户一个面罩,一个药囊暂且够用。
云皎清点完,润笔记下数字,便马不停蹄去处理拿出来的药材。
云皎提出烧苍术之类的药材来避瘴毒,柳彦祯觉得可行,不仅打算在镇外烧,还打算给每家每户都分上一部分,在瘴毒肆虐时,她们各自烧了,更多一分保障。
面罩药囊已完成近半,药材分发也可提上日程,他们可先将药材分好,做好一切准备,后续才能有秩序的进行,就算有突发事件,也不会慌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不信天,只想将一切机会抓住,靠自己。?
柳彦祯拟了一个配比方子,见云皎过来,便招手让她来看。
云皎看了方子,不由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柳彦祯配比的很好,和她以往书上看过的方子也差不离,顾及着药材余量,云皎问:“柳大夫,苍术少一两,换作青蒿,可行吗?”
近两月,正是采摘青蒿的时节,镇子外田埂上山野里就有,她来赦南镇时,路上随处可见,与柳彦祯去山脚时,也看见田埂上有许多,被镇民当做杂草拔了扔一边堆着。
青蒿量大,怎么用也不心疼。
柳彦祯仔细想了想,云皎所说的可行,他点头同意,笔尖蘸墨水,在已写好的方子上划了一笔,在旁写上更改后的用量。
药材是用油纸包裹,包药材油纸用量大,柳彦祯之前裁的不够用,云皎便拿了小刀,叠了油纸在一旁裁,裁完后,同柳彦祯一起包药材。
以前她帮爷爷给病人抓药,都有现成的袋子装,不曾自己打包过,老式的打包手法云皎只看书时看过,兴起时随便拿了张纸试着按步骤叠,她没做过,不大会,便盯着柳彦祯的打包手法,看他是如何打包。
柳彦祯熟练极了,很快包完一个,云皎盯着看了两遍,才自己上手,一板一眼地打包,包出来也像那么回事。
柳彦祯留意到,心中泛起疑惑,云皎医术不差,炮制药材也处理的很好,怎的会连最简单的都不会。
忙活着手中的活计,柳彦祯无暇分心多想,很快就将其忘在脑后。
一上午晃眼就过,期间许留年来了一趟,不知是不是相见的人没见着,他并未停留多久,很快离去。
只是在快到午时之际,许留年领着一个家丁和张婶,用板车拉来了饭食。
板车上摆着四个木桶,一个箩筐,木桶里是饭菜,箩筐里是碗筷。外头的雨一直没停下,时大时小,板车上的东西全用油布盖着,蓑衣压着。
家丁拿开蓑衣,张婶顺势揭开油布,木桶冒出白雾,散着腾腾热气,饭食出了锅,装进木桶后便紧赶慢赶地送来。
空气中隐约飘着饭菜的香味,众人忙活着不觉得,此时闻见味,都觉着饿了,饥肠辘辘,不由咽了咽口水。
家丁抱起木桶往铺子里搬,任辛年轻力壮,见状去搭手。镇里妇人也要下地干活,手上有些力气,两两一起帮忙搬,四个木桶一个箩筐,转瞬就移到了药铺内。
张婶揭开盖子,饭菜香味逸散,直往众人口鼻中钻,铺子里众人看着饭食,一桶粘稠插筷不倒的菜粥,一桶热气腾腾的干饭,半桶腌菜肉丝,一桶绿油油的炒空菜,顿时觉得更饿了。
“打饭了打饭了!”张婶嗓门大,朗声招呼,问离她最近的妇人要吃干饭还菜粥,妇人被问得一愣,张婶又问了她一遍她才激动道要干饭,张婶给她舀了大半碗,又舀了半勺腌菜肉丝扣饭上,搛一夹空菜,而后将满满一大碗递给她。
妇人端着饭食,笑得见牙不见眼,去年收成不好,节衣缩食了一年,顿顿清汤寡水或是薯根,就是年节那几日也是喝的稀粥,没吃上一顿好的,不成想被叫来帮忙,还能吃上干饭和肉丝!
肉丝虽切得细,但那是肉啊!
“我也要干饭!”
“张婶,给我也舀一碗!”
张婶嗓门最大,轻轻松松盖过众人,“别挤,一个个来,都有!”
去年年底开粮仓发救济粮时,她们都领过,听张婶说一个个来,很快你拉我我拉你排成一列,之迅速,令人叹为观止。
要吃稀粥的少,多是吃干饭的,云皎几人最后去盛,干饭已经见底,她们吃啥都行,盛了碗稀饭,舀勺腌菜肉丝洒饭上,端一旁去吃。
楚笙吃相不错,但吃得快又干净,几人碗里饭食消下三分之二,她已经起身去盛了一碗。
任辛目瞪口呆,又一次刷新了认知,他发觉,自打见楚笙徒手抓蛇后,此后每见一次楚笙,他便被楚笙的行为震撼一次。
任辛瞥了眼云皎,她神情一丝变化已无,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又看了眼柳彦祯,柳彦祯神情平静,已是见怪不怪。
楚笙盛了饭回来,任辛偷偷看了她几眼,被楚笙抓了个正着,楚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辛打了个颤,埋头吃饭。
楚笙第二碗吃完,放下碗筷,云皎不由看向她,这不像楚笙啊,往常她会再盛一碗,才算吃饱。
云皎眼中闪过疑惑,楚笙看着她,“没饭了。”
她还没去看就知道没饭了?云皎去看了一眼,四个木桶空空,炒空菜的菜汁都被倒干净了。
云皎沉默几息,看来楚笙现在只能吃个半饱,等晚上回去再多做些,让她吃个饱。
用完饭食,张婶和家丁收走碗筷,众人歇了一刻喘口气,又继续忙活起来。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一下午下了几场雨,天穹黑沉沉的,似墨染过,黑沉得要坠下来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人心头。
药材已经打包好,擂在一起放入木箱之中,防止受潮。
药囊做了两百个,每户分了一个后,还能剩下十来个备用,药囊率先完成,缝制药囊的人手全部转移阵地,帮忙缝制面罩。
十来个人一起缝制,不过申时四刻,面罩也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