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慎之又慎。
展开信纸,看着其上五个大字,神色蓦地一变。
信纸上写的是——沈西泉,通敌。
敌夷进攻的消息他亦有收到,其中时间上的巧合他也感到惊奇,他怀疑军中有鬼,却不曾往沈西泉身上想过。
沈西泉是圣上派来的监军,他是阉党的人,可既然圣上派他来了,必然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沈西泉身上有他倚重的地方。
程期看不惯他,他们政见不合,沈西泉行事也不能入他眼,说他通敌,不是一句不知从何处递来的信就能定罪的。
程期将信纸烧了,并严令禁止在场的人将此事传出去。
即便他不信,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崇远携粮草而归,还带回来一个女杀神,如今再和青夷城硬碰硬,已不是明智之取。程期一次又一次召集将领议事,商量对策。
青夷城,现萧朔驻扎抵御外敌,现阶段敌夷进攻迅猛,本就有外忧在,皇帝还要搞内战,许多将军本就不看好。
夺嫡向来残酷,每一任皇帝都是踩着尸山血海上位。若在京城,他们要斗便斗,但斗到边关来了,想拿戍边将士的命去填,大多将领心中都不大愿意。
此前小打小闹,便也没多大的反对声,但这一次对战死伤惨重,反对声渐起。
沈西泉也参加了议事,看势头不妙,往京中传了一封信。
程期亦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了一份文书,表明现在营中情况,亦做出自己的建议。
又一次议事,吵翻了天,程期安抚道:“众位的意思,我已经写文书加急送往京城,众位稍安勿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的旨意显然不合理,咱们还非听不可?”
“放肆!”程期猛地一拍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抗旨不遵,是杀头的罪!”
“杀头就杀头,我还怕了不成?脑袋落地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要出兵,行,打敌夷我去,打青夷,别叫我,也别叫我的兵。”
“杀敌夷光宗耀祖,杀同为边疆戍军的士兵,死后怕是要被指着鼻子骂!我可不想被指着骂。”
“安静!”程期连声喝了几次,才让一众将领都安静下来。
他们不想,他就想吗?程期道:“得到圣上旨意前,暂且按兵不动,待收到旨意后再做打算。”
众人散去,沈西泉未走,保持着议事时的姿势抬头望向程期,“程将军是想抗旨不遵咯?”
程期道:“沈大人误会了,本将绝无此意。”
“哦,下官知道将军您对圣上忠心耿耿,”沈西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下官只是想请程将军记住,您对圣上有从龙之功,还设计试图掳走萧朔夫人,单论这两件事儿,您说您若是落在萧朔手中,会是何下场,焉有命在?”
“下官知道,您看不惯义父一脉的人,看不惯我,但您要记住,我们在一条船上,船若翻了,谁也保不住。”
沈西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程期,起身离开。
程期书房门扉夹了信封之事,沈西泉略知一二,既然有人拆穿他离间他和程期,他也不妨让程期和他们绑得更紧密。
只要除去萧朔,日后义父和圣上……鹿死谁手现在哪能说得清。
程期脸色难看,沈西泉说得是事实,还有一点沈西泉未道明,他是京城派来的将领,他一家妻儿老小都在京中,那是一道紧紧压在他肩上的枷锁。
不似攘夷城中将领,多是土生土长的青夷人,或是周遭临近地区的,他们所受辖制没他那么大,所以能理直气壮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他不行。
早在他踏上萧泽的船后,他就没了拒绝的权利。
程期心思沉重,他想保下远在京中的妻儿老小。
两日后,程期力排众议,策划了一次夜间突袭,若能成功,定能咬下青夷一块血肉。
怎想在出兵前一刻,他收到了一封信。和那日书房门扉上一样,突然出现。
程期鬼使神差的拆开,其中夹了两封信。
一封是送往京城,传信者建议京中的上位者早些将程期妻儿控制,以防程期叛变,君命有所不受。
另一封是送往关外,信上只写了两个字,丑和三。
丑时三刻。
是他们谋划突袭的时刻。
临到进攻前,程期突然下令,退守攘夷。
沈西泉身为监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怎么不进攻了?”
程期道:“密探来信,突袭的时辰已经泄露,萧朔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我们钻他的套。”
沈西泉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咱们营中有内鬼?”
程期道:“不确定,此事只有你我以及张、李、王三位将军知晓,调兵后有人知晓了,就是想传信也做不到那么快。我猜想是营中有萧朔探子。”
“这样啊……”沈西泉瞟了眼程期,“回营吧,程将军。”
程期颔首,领兵回营,而后秘密派斥候去边境前线,探敌夷是否有进攻,在何时进攻。
两个时辰后,斥候来报,敌夷在丑时三刻,发起了突袭。
那两封信字迹一样,出自一人之手。可他见过沈西泉的字,字迹和信上的分明不同。
程期沉思,脑海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他紧紧抓住,他想起来了,当初他跟在圣上身边时,曾听圣上提起过,沈明远的义子极聪慧,能写左手字。
作者有话说: